星云禪話(八五)

　　無住生心
　　溈山靈佑禪師，俗姓趙，法名靈佑，福州長溪（福建霞浦縣）人，是唐朝僧人，為溈仰宗之初祖。
　　一天，一位初入門的學僧問溈山靈佑禪師：“如何是道？”
　　禪師答：“無心是道。”
　　學僧一臉疑惑：“對不起，禪師，我有心啊！”
　　溈山靈佑禪師立刻呵斥：“你是有心，但卻是妄心、是假心，無心才是真心！”
　　學僧還是不懂，再反問老師：“既然無心，還用什么修道呢？”
　　溈山靈佑禪師答：“連老子李耳都懂得‘道可道，非常道’，你不懂‘道’，又要問‘道’，真正道者，在無心之處也。”
　　學僧一聽，似有所悟。
　　溈山靈佑禪師輕聲慢語說：“道也者，無住生心也。”
　　學僧終于大悟，當下頂禮溈山靈佑禪師。
　　有心，是分別心；無心，是無分別心。我們的分別心有所住，住在哪里？住在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上面。六塵的色聲香味觸法，是會覆蓋真心的，是無常變化的，它瞬息萬變，所以有心也無處住也。
　　只有無住之心才是真心。空氣住在哪里？它沒有住在哪里，所以到處都有空氣；太陽住在哪里？太陽住在虛空，所以沒有哪個地方沒有陽光普照。可以不執著、不住色聲香味觸法，就體會得出無住真心了。
　　劍從哪里來
　　關南道吾禪師和藥山惟儼禪師的弟子道吾禪師同名，但關南道吾是懷讓禪師門下第五世弟子。他經常拿一把木劍，橫放肩上舞弄。一位年輕的學僧看了，感到好奇，問道：“請問禪師，一般劍都是鋼鐵煉成的，您拿的是木劍，怎么能和鋼鐵的劍相比呢？”
　　禪師說：“不用比，我的木劍自有我的妙用。”
　　青年學僧說：“木劍既有妙用，那一定是把寶劍了。”
　　道吾禪師淡淡地說：“寶劍不寶劍，與你有什么關系？”
　　學僧再問：“請問您的寶劍是從哪里來的？”
　　道吾禪師不答，將劍扔到地上。學僧恭敬地撿起木劍，送回禪師手中。
　　道吾禪師一拿到劍，立刻逼問：“你這把劍是從哪里來的？”
　　學僧一時愣住，心想：如果說是地上撿的，這話不妥當，它明明是道吾禪師的劍。如果說本來就是禪師的，禪師一定會反問，那你怎么可以拿我的寶劍。思忖之間，竟不知所以。
　　道吾禪師瞪了青年學僧一眼，丟下一句話：“3天后再給我答案。”
　　說罷，揮舞著木劍，自言自語道：“啊，我就是這樣得到這把劍的啊！”
　　禪門的語言往往是個謎，本來很好懂的話，他這么來一句，說得云里霧里的，讓人不知如何回答。物必有主，寶劍當然是道吾禪師的，但年輕學僧給他這樣一問，反而被人我之間的關系、被彼此對待弄得迷惘起來。
　　你說物必有主，主又是什么呢？所謂諸法因緣生，每一樣物品都有他的因緣，這把木劍，可能是別人送給道吾禪師的，也可能是道吾禪師看到好的木料自己制作的。如果這樣推想，就更復雜了。道吾禪師留下的這個問題，牽涉到人我的因緣、事物的因緣，當然，他不會不懂得緣起性空的真理，只是，別說3天，再過3年，學僧也不會回答呀！
　　道吾禪師很慈悲，行走間，已經告訴青年學僧，“我就是這樣得到這把劍的！”一切本來如此，一切原來如此，一切當然如此，這不就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