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王室的與時俱進

　　近日，在澳大利亞珀斯舉行的英聯邦政府首腦會議宣布，修改自1701年以來一直沿用的英國王位繼承法，英國君主的子女以后將享有平等的王位繼承權，同時廢除英國國王不得與天主教徒結婚的禁令。
　　顯然，在一個講求男女平等、天主教和新教的血腥沖突早已成為歷史的時代，此類規定早已不合時宜。在今天的西方世界，英國王室是最古老的，卻也是最有活力的，而這種古老和活力，緣于其與時俱進，審時度勢，善于精準把握民眾心理的生存智慧。此次對王位繼承法的修訂，是這一智慧的又一次體現。顯然，就像伊麗莎白女王在結婚50周年慶典所講的，在一個“君權神授”早已成為過去的時代，君王統治一如政府，只有得到公眾的支持才能存在下去。
　　在過去20年里，英國王室經歷了一連串的悲劇和丑聞，例如查爾斯、黛安娜與卡米拉的三角關系，以及約克公爵夫人莎拉假借前夫名義斂財等。特別是在戴安娜王妃逝世前后，民眾認為女王的表現冷漠無情，對王室的支持率一度下降到50%以下。但到了今天，這一數字又回升到70%。這是因為英國王室不光為人們提供茶余飯后的談資，更有像《國王的演講》中喬治六世那樣從頭收拾舊山河、熬過艱難戰時歲月的感人故事。
　　一戰時，為了平息民眾對德國的仇恨，英國王室將帶有德國色彩的名號“薩克森-科堡-哥達”改為“溫莎”，當時的王儲、后來的愛德華八世也加入了軍隊；二戰時，伊麗莎白王后表現得非常英勇，連希特勒都咬牙切齒地罵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而伊麗莎白和瑪格麗特兩位公主一直住在英國，即使在最危險的空襲中，王室仍然拒絕了羅斯福總統避難的邀請；1982年，安德魯王子甚至駕駛直升機參加了英國和阿根廷之間的“馬島戰爭”。
　　伊麗莎白女王則被公認是優雅和高貴的化身，從小就被教導要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國家對她而言是至高無上的。也因此，她始終不能原諒退位的伯父愛德華八世，因為他放棄了對國家的責任。她雖然富有，但并不揮霍，經常要手下人關掉不必要的電燈，將舊信封用于內部通訊。
　　在她做國王的近六十年里，王室加速了自身現代化的進程。早在1969年，女王就向進入月球的阿波羅11號宇航員發去賀電；1976年，女王從某陸軍基地發出了生平第一封電子郵件；她也是英國王室成員中到目前為止唯一擁有“金唱片”的人。如今，兩位王子威廉和哈里被允許穿著牛仔褲舉辦搖滾音樂會，年過八旬的女王先是接見了當紅的美國流行歌手Lady Gaga，繼而又追趕潮流進駐了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網站。白金漢宮的一位新聞發言人就表示：“如果你們留意的話可以發現，女王一直是一個與時俱進的人。她總是一位變革的先鋒，但她同時又恰到好處地保留了傳統的東西。”
　　寫過諸多王室報道的英國知名記者恩格爾認為，當代英國王室“永葆青春”的秘密武器就是為人們提供那些經久不衰的、有關幸福的價值觀。顯然，作為國家的象征，王室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它的每個舉動都必須盡量是正面的，必須符合英國人對它的道德期待。這也就是為什么在查爾斯和戴安娜的婚姻失敗之后，英國王室再也經不起另一個愛情神話的破滅。因此，在威廉和凱特宣布結為夫婦的那一瞬間，他們心知肚明：不能離婚。
　　英國王室這種妥協與寬容的氣質，有其深厚的歷史淵源。早在1215年，國王約翰就和貴族簽署了《大憲章》，在歷史上第一次限制了封建君主的權力。而在1688年“光榮革命”之后，王室接受了《權力法案》，君主立憲制度得以確立。英國王室以交出權力的妥協方式換得了延續至今的體面對待；而法國波旁王室，則對來自第三等級的呼聲采取回避和拖延的態度，導致矛盾激化，最終被送上了斷頭臺。
　　當然，對于今天的英國公民來說，有一些問題永遠沒有答案：王室成員為什么比普通人特殊？當年資產階級為了獲得社會地位的肯定而與英國王室的交易——君主立憲制——為什么要讓現代英國人繼續承擔不平等的義務？這也是廢除君主制的政治倫理依據。在一個民主時代，王室也許有一天終會被英國人民拋棄。但在它存在的幾百年里，它展示了作為統治者的一種可貴品質：在關鍵時候順應民意，做出讓步。而這種品質，在今天的很多時候仍然是非常稀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