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訪時,李雪健剛從云南回來,去楊善洲的家鄉(xiāng)為電影《楊善洲》做宣傳,當?shù)卣徒o主創(chuàng)中的黨員每人一枚黨徽,他一直戴在胸前。
影片公映時,恰逢《變形金剛3》同步上映,后者是排隊到半夜買不到票,前者是放映廳前門可羅雀,“我沒想到會這么慘!從情感上不太接受。我們是主旋律的片子,美國大片不一樣是在宣傳他們的主旋律——英雄主義嗎?我們花錢去看他們的主旋律,卻漠視自己國家的主旋律。”
李雪健自嘲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者。“因為我從小受的教育是這樣的。忘記過去就是對歷史的背叛。楊善洲這樣的人需要宣揚。現(xiàn)在媒體總把娛樂放在首位,我覺得過了,惟一了,絕對了。導致好些年輕人夢想著天上掉餡餅,不愿辛勤勞動,希望一夜成名。我覺得人就要實事求是,別玩假的、虛的。你要生活在一個真實的基礎(chǔ)上。”
王光美拒絕和他握手
李雪健深入人心的角色都是正面人物,比如宋大成、焦裕祿等,但他其實是演反面人物起家的——林彪,這是他演藝生涯中的第一個主角。
話劇《九?一三事件》是為配合當時“粉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公審而排的,最早希望找一個更成熟的男演員演林彪。“四人幫”剛垮臺,文化復興,演員都很忙,團里就讓李雪健幫忙走位,演B角,導演這邊也忙著找合適的人選。“機會難得,一定要好好走。特努力,到了著魔的狀態(tài)。”李雪健回憶。
導演帶著他到毛家灣、人民大會堂去采訪,體驗生活。“不夠瘦,餓。每天早上5點不到,就穿著戲服在院子里學林彪走路,聽他的聲音,貼了一屋子他的照片,讓自己每時每刻都和他生活在一起。”這么折騰了小半年,導演一看,不用再找別人了,就他了。
李雪健憑此劇獲得戲劇最高獎“梅花獎”。
當時法新社記者弗朗西斯?德隆從北京發(fā)出報道稱:扮演林彪的演員同這位前國防部長非常像,他刻畫的林彪是一個病態(tài)的偏執(zhí)狂,他用假嗓子念著晦澀、威嚴的臺詞,引起觀眾轟動。
當時的空政文化部長黃河說:“這小子化妝后擱天安門上能把人嚇死。”
因為演得太像,王光美上臺接見演員時,情緒扭轉(zhuǎn)不過來,拒絕和他握手。
我就是那條被摔爛的魚,
生不如死
李雪健把自己的人生分為3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12歲以前,在山東的生活。
第二個階段是跟著父母到貴州搞三線建設(shè),他因為山東話好進了業(yè)余宣傳隊。1977年,到了北京,進了空軍話劇團,從此成為專業(yè)演員。
“從2000年生病,一直到現(xiàn)在,是我人生的第三個階段。”
拍攝電視劇《中國軌道》時,李雪健查出患了鼻咽癌。這部劇的拍攝是他張羅發(fā)起的。“差點沒栽在我手里。拍了一小半,發(fā)現(xiàn)病了。當時征求我的意見,我說必須得把它拍完了,不拍完,那是恥辱。如果這個戲因為我停了,對我會是個打擊,沒準兒這病還會加重呢。”李雪健夫人的表哥——導演田壯壯去西安把劇組拉回北京拍攝。他上午去醫(yī)院,下午去劇組。原定20集的內(nèi)容,縮減成14集。
戲拍完后,李雪健老老實實住進了醫(yī)院,開始接受放射治療。放療的副作用極大,他的脖子開始潰爛。當時正值冬天,春節(jié)臨近,醫(yī)生決定停兩周,讓他到南方休養(yǎng),恢復一下體力。田壯壯知道后,陪著他們一家三口去了海南。
半個月后,李雪健回北京,接受更大劑量的治療。
“那是什么感覺呢?就像你去飯店吃飯要了條魚,服務(wù)員把一條活魚拿到你面前,你覺得可以,他就‘啪’把魚狠狠摔在地上,那魚可能沒死,但內(nèi)臟肯定被摔爛了,我就是被摔爛了的那條魚,生不如死。”他曾想過放棄。
有一天田壯壯給他打電話,他哭得說不出話來。田壯壯讓他把電話掛掉,馬上給他寫了封信,傳真給他。
李雪健說,他永遠忘不了那封信。
信里寫道:“我們都知道你很痛苦,這是我們健康人理解不了的痛苦,可以想象很難。可再難有我們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難嗎?創(chuàng)業(yè)的那個階段,那個過程那么長,不比你現(xiàn)在難得多嗎?那個時候都過來了,現(xiàn)在你怎么就過不去了?你缺少了人起碼的精氣神兒。你是個男人,沒有精氣神兒哪行啊?我們還等著和你合作再演幾部好戲,你也能再創(chuàng)造幾個好的人物給觀眾們,你必須要有精氣神兒。沒有過不去的……”
做放療的時候,他全身的毛發(fā)掉得只剩下一根眉毛,過了一段時間,連這根眉毛也沒了。“我兒子那時才13歲,我們沒告訴他怎么了,但他看到我的樣子,還有家里的氣氛,隱隱約約覺得父親那邊出事了。他屬免,身邊有一個常戴著的小兔子的玩意兒,他就寫了一封信給我,把那個小兔子送給我,希望它保佑我平安。”兒子的信連同田壯壯的信,都被他珍藏著,“那是我人生中最珍貴的東西。”
李雪健說,自己并沒有像有些人那樣,在鬼門關(guān)上走過一遭后,就不怕死了。“我現(xiàn)在依然怕死。因為沒死,就想活得更有意思。”
我當時想拍一個中國版的《教父》
人物周刊:聽說《藝術(shù)人生》節(jié)目找過你幾次,都被你拒絕了?
李雪健:“藝術(shù)人生”這4個字,在我心里很重。我的想法是,沒有一批代表作,不到60歲,不能談人生。人生60耳順。耳順,你夸我罵我,我才能承受。不到這個年齡,可能承受不了。畢竟節(jié)目播出后都會有評論。去年空政文工團成立60周年,把我、濮存昕、王學圻,我們幾個老空政話劇團的同志叫去做了期節(jié)目,把我這個規(guī)矩給破了。既然規(guī)矩破了,就做吧,別欠人家的賬了。
人物周刊:你自己最在意的作品是哪部?
李雪健:我最看重、最在意的是處女作——電視劇《一代天驕》,我演了一個飛行員學員。那是第一次上電視,傻不啦嘰還不太懂呢。但我屬于人來瘋,機器一照,燈光一打,特來勁。
我有一個老師,在我20啷當歲跑龍?zhí)椎臅r候?qū)ξ艺f,只要讓你演主角,不管這個角色多難演,你都要接。因為做演員不光要有天賦、要勤奮,還要有機遇,這三者缺一不可。對一個年輕演員來說,做主角的機會并不多,給你就要抓住。
人物周刊: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你在第5代導演——田壯壯、張藝謀、陳凱歌、李少紅的作品里都曾出演過男主角。現(xiàn)在,他們作品的男主角已經(jīng)換成了更年輕的演員,比如在張藝謀的《山楂樹之戀》里,你的鏡頭就不多,這會讓你有失落感嗎?
李雪健:慢慢退到邊上,這是很自然的事,我們都是那么走過來的。只不過如果碰上主演這種機會,會更加珍惜。
人物周刊:你說過,在接演電視劇《上海灘》時是有野心的,什么樣的野心?
李雪健:我很欣賞美國電影《教父》,它寫了一個時代的變遷。《上海灘》其實也寫了一個時代。拍完《荊軻刺秦王》之后,凱歌本來要做上海灘三巨頭——黃金榮、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