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委書記汪洋近日說,“我們不能對公益組織在成立時就搞‘有罪’推定,而成立后卻疏于監管。有什么理由從他姓‘俞’,就推斷人家會去‘偷’。”這是針對廣東的一個民間公益慈善組織長期未獲批準的具體案例說的,批評了一個普遍的,長期存在的不良現實,不妨稍加解讀。
民間慈善組織直接服務于社會弱勢人群,救急救難,其大部分功能是政府組織不能有效率地達到的。因此,任何社會都沒有理由排斥這樣的組織。可是,在中國,它卻難以被當局準許。最不堪的是對民間組織的“有罪推定”!意即有關方面只要預判民間慈善組織是一個“麻煩”,就可以不讓它合法出生。這還不是“姓俞”和“去偷”的關系。“俞”和“偷”兩個字至少形似,你能說“慈善”和“有罪”形似或神似嗎?
事實上,有關方面不是只扼殺民間慈善組織,而是幾乎將所有民間組織都視作“麻煩”,不讓它們出生。考慮到組織民間社團是公民的憲法權利,我們可以說,有關方面長期以來處于違法行政的狀態。
然而,你不讓民間組織出生,只是你的事情,民間組織本身卻是社會的需要,會按照社會的邏輯自發產生。就像不能讓大地不生長草木,不能讓河水不滋養魚類一樣。所以,中國實際上也有民間組織,只是因為管理的成績,約有八成民間組織處于非法狀態。合法的二成,一般是找到黨政部門、民主黨派或“合法的”民間團體“掛靠”。這是一種艱難的夾縫生存。
話說回來,對民間組織的出生艱難,還需要分別看待。要說容易,也還是有容易的。例如,釣魚協會、信鴿協會、老年詩詞和老年書法協會等等,還是一路綠燈的。可這并不是因為對這些民間組織免于“有罪推定”的結果,如果這樣想,就低估了管理者的覺悟。惟一重要的原因是,這類民間組織的組織者,多是退養老干部,占有大量社會資源,他們不僅有余熱,而且有余威。所以,這些組織不僅出生順利,而且資金寬裕。
但如果是一位青年,到有關部門去登記,說自己發起了一個民間組織,在車站碼頭為上訪者施粥。設想一下,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會多么吃驚。因為這表明了你要不是無知到連這方面的基本行情都不懂,就是別有用心地來檢驗公務機關的守法程度來了。再如果有一位青年去申報一個民間學術研究團體,目標是為社會維穩和國家發展提供更廣闊的思路。其結果也可想而知,甚至更有可能成為比上訪人員更危險的人物。
原則上說,既然組織社團和學術研究,是公民的憲法權利,那么公民就可以放心組織,惟一的義務是申報(而不是申請)。如果疏于申報,有關方面也只能追認事實上存在的民間組織合法。就像婚姻法對待事實婚姻一樣,你不僅得承認人家的婚姻合法,還得承認人家的婚姻后果——家庭和孩子的一切合法權利。
但是,今天中國的實際情況是,有關方面首先不讓民間組織合法出生,更不讓已經誕生,并且事實上遵紀守法運行的民間組織合法存在下去,更會采用各種辦法打壓它們。
在很大程度上,中國造成了“只有國家,沒有社會”的局面。10月9日,中共紀念辛亥百年,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委員會主席周鐵農先生代表7個民主黨派在會上發言。這些被代表民主黨派,全部產生于上世紀上半葉。而60年來,盡管國家也經常面臨各種嚴峻的時刻,但沒有產生一個自覺擔當責任,和共產黨肝膽相照,并且被共產黨接受的黨派社團。這難道是后幾十年出生的都是一些沒心肝的人嗎?當然不是。只能是他們參與國家和社會的通道被阻隔,成了“一盤散沙”。
自古以來,社會其實并沒有被國家完全壟斷過。如果春秋時代沒有“民間學校”和“民間學術組織”,就沒有鑄成中華民族性格的諸子學說。上世紀上半葉的民間社團訓練的精英,一直把中國護送到現在。上世紀80年代曇花一現的民間團體的活躍青年,有的已經成為今天中國政壇上的重要人物了。
社會是必須這樣傳承的。沒有民間組織的社會是不會穩定的。民間組織是社會有機體的重要組織。今天中國社會的許多問題,不能說不是切除了民間組織后的疼痛。為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計,民間組織是應該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