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禪話(六十)

　　不信是真諦
　　南陽慧忠國師是唐朝有名的禪師。一天，一個學僧向他請示：“古德云：‘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不信的人認為這是邪說，有信仰者認為該說法不可思議，到底哪種說法才是正確的呢？”
　　慧忠國師回答：“此是文殊普賢之境界，非諸凡夫小乘們所能信受。《華嚴經》云：‘佛身充滿于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當然就是法身。又如，《般若經》所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花既不越于色，豈非般若？故經本不定法，法本無多子。”
　　學僧聽后，仍然不明白，于是再問：“此中消息，信者為是？不信者為是？”
　　慧忠國師答：“信者為俗諦，不信者為真諦。”
　　學僧大驚：“不信者譏為邪見，禪師怎可說不信者為真諦？”
　　慧忠國師回答：“不信者自不信，真諦者自真諦，因其真諦，故凡夫斥為邪見。邪見者，何能語真諦？”
　　學僧此時才悟到，所謂究竟真理，不易為小乘凡夫所信受。
　　佛陀當初證悟的時候，即慨嘆自己所悟的宇宙人生真理，與眾生的知見相違背。
　　眾生認為欲樂為真，佛陀則認為欲樂為假；佛陀認為欲樂為苦，眾生卻認為欲樂為樂；眾生認為佛性真如是無，佛陀則認為是有。所以，世間之法，不能以信與不信為標準，不能以好、壞為標準，真正以佛的眼光來看世間、看人生、看一切，實則是佛道的歸于佛道，邪見的歸于邪見。
　　“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你若能體會出個中道理，那么翠竹黃花皆是佛法；你若體會不出，雖則佛道禪道仍在，也不能相應。
　　
　　咸菜度人
　　日本天龍寺的開山夢窗國師，有“七代國師”之稱，一生不喜歡吃咸菜。當時日本人習慣做咸菜時加入海鮮，腥味難聞，夢窗國師不準葷腥進門。他在圓寂前告誡弟子：“咸澀的人生不正常，淡然的人生卻可以順應世間。”
　　徒弟、徒孫們為了表示尊重老師，到了他的生日或是法會，乃至他的忌日，都很有默契地不吃咸菜。
　　有一年，時任天龍寺住持的臺岳禪師，依照往例應邀到當地的大護法川崎家中應供，川崎先生特別準備了豐盛的菜肴，當中卻沒有咸菜上桌。臺岳禪師想，川崎是大戶人家，咸菜應該不會有奇怪的味道，于是開口問道：“川崎先生，來一點咸菜吧！”
　　川崎先生皺起眉頭，搖搖手說：“不行不行，我一生最討厭咸菜，因其腥味難聞。人生應該淡然才是。”
　　臺岳和尚忍不住笑了出來，說：“你跟我們的開山夢窗國師一樣。他也不喜歡咸菜，所以我們寺里有一個規矩，在開山忌日的時候，全山都不吃咸菜。”
　　川崎一聽，滿心歡喜地說：“太好了，想不到我也有知音啊！我一直覺得這是個怪癖，不敢對人提起，沒想到夢窗國師也不喜歡它，我真是太高興了。從今天起，我要做夢窗國師的信徒。”
　　天龍寺就這樣增添了一位大護法。
　　飲食的酸甜苦辣都是正味，但咸澀的腥味、怪味就不受人歡迎了。蔥蒜五辛是植物，對寺院道場、修道者而言，并不是殺生，為什么不吃它們呢？這是因為蔥蒜五辛的味道混濁，修道的人講究清凈，自然就排斥了。
　　淡然，實則生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