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禪話(五七)

　　諸佛不欺
　　黃檗希運禪師出家后，發誓要在佛法上有所成就，因此過了30年的禪者生活，不曾回俗家探親。50歲那年，一次參訪途中，他終于得以返回故鄉。
　　黃檗的母親由于長年思念毫無音訊的出家兒子，每天哀傷地哭泣，把眼睛都哭瞎了。為了見兒子一面，她在路旁設置茶亭，招待過往的云水僧，并且迎回家中，親自為他們洗腳，以示禮敬。
　　她渴望能藉此機會與兒子重逢——因為黃檗禪師左腳上有顆大痣，她希望憑借萬分之一的洗腳幾率，認出愛子。
　　這天，黃檗禪師也接受了母親的招待。他一邊讓母親洗腳，一邊向母親敘述佛陀出家的故事，希望母親能因此得到信仰而安心。黃檗禪師只伸出右腳給母親洗，母親并未認出他來。
　　黃檗禪師返家之后，雖然舍不下年邁的母親，但還是忍痛繼續云游行腳。鄰居認出他來，趕緊告訴他母親：那個講佛陀出家故事的人，就是你盼望的兒子。母親聽后追出去，一直追到大河邊。
　　這時黃檗禪師已經上船，母親情急之下跳進河里，不幸淹死了。
　　黃檗禪師遠遠望見母親失足落水溺死的情形，悲從中來，慟哭道：“一子出家，九族升天；若不升天，諸佛妄言。”
　　他即刻乘船返回，火葬了母親，并說一偈曰：“我母多年迷自心，如今華開菩提林；當來三會若相值，歸命大悲觀世音。”
　　他說偈之時，鄉人都看見他的母親在火焰中升空而去。
　　黃檗禪師認為，對于至親必須放棄恩情，達到無為，才是真實的報恩。所謂的孝順，有3種層次：一為小孝，甘脂奉養，給父母溫飽；二為中孝，事業有成，光宗耀祖；三為大孝，出家修行，度父母出離生死輪回。
　　黃檗禪師不是不孝的人，他度脫母親，乃大孝也。
　　
　　頓漸一如
　　唐朝的江西志徹禪師，是六祖惠能大師的法嗣。
　　當時的禪宗，在五祖弘忍秘傳六祖惠能衣缽后，就有了“南頓北漸，南能北秀”之分。惠能與神秀這二位南北宗的宗主，彼此間并沒有互爭長短的心，但二宗門徒各為其主，水火不容，甚至還派人加害。張行昌便是北宗門徒派出的刺客。
　　張行昌身懷利刃潛入六祖的方丈室行刺，沒想到，惠能竟伸長脖子讓他砍，張行昌接連砍了多次，都無法傷到六祖分毫。
　　這時，六祖指著他預先準備的10兩黃金，對行昌說：“正劍不邪，邪劍不正。我只欠你金子，并沒有欠你的命。”
　　行昌驚懼不已，整個人嚇得癱軟在地。過了許久，他才跪在地上向六祖懺悔，希望可以追隨他出家修行。
　　六祖告訴他：“你趕快拿著金子離開，別讓我徒弟發現，否則他們會對你不利。他日你改變裝束，再到我這里，我會收你為徒。”
　　行昌連夜離開，在某個寺院剃度為僧。有一天，他想起六祖的囑咐，便到曹溪參禮惠能大師。
　　六祖一見他，就說：“我掛念你已久，怎么來得這么晚？”
　　世間，越有尊榮的人，苦難越多；越有權力的人，麻煩越多；就連修行的人，如六祖惠能，雖已成為祖師，也不容易為人所接受，因此五祖弘忍大師才叫他趕快逃離是非之地，經過長久的等待，方可出來行道。
　　他的弟子神會為他正名定位，確定了惠能大師在禪門的地位，但是排擠他、暗害他的外力仍然很多。幸而惠能大師非浪得虛名，而是有真參實學的，才能免去這許多陷害。可見善惡、好壞、順逆都是世間正常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