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禪話(五六)

　　乞丐與禪
　　云溪桃水是日本有名的禪師，曾經(jīng)在好幾個寺院叢林里住過，飽參飽學(xué)。
　　他所駐錫的寺院吸引了許多學(xué)僧，可是學(xué)僧們多數(shù)做不到吃苦耐勞，總是半途而廢，這令他非常灰心。于是，他向眾人辭去教席，勸學(xué)僧們解散、各奔前程。此后，他的行蹤便再也無人知曉。
　　3年后，有位門人見桃水禪師出現(xiàn)在京都一座橋下，與乞丐生活在一起。門人立即上前懇求開示，禪師不客氣地告訴他：“你沒有資格接受我的指導(dǎo)。”
　　門人問：“那要怎樣才有資格呢？”
　　桃水禪師說：“如果你能像我一樣，在橋下生活個三五天，我或許可以教你。”
　　于是，門人打扮成乞丐的模樣，與桃水禪師共同度過了第一天的乞丐生活。第二天，乞丐群中死了一個人，桃水禪師叫門人和他一起把尸體搬到山邊去埋，兩人忙到半夜才回橋下休息。禪師倒身便睡，門人躺在臭氣沖天的乞丐寮里，怎樣也無法安然入眠。
　　天亮后，桃水禪師說：“今天不必出去乞食了，那位死了的同伴還剩有一些食物，可以拿來吃。”禪師吃得香甜可口，可是門人看著臟碗臟食，一口都吞不下。
　　桃水禪師說：“這里的天堂是你無法享受的，你還是回到你的人間去吧！請不要將我的住處告訴別人，住在天堂凈土的人，不希望被打擾。”
　　在真正禪者的眼中，天堂凈土在哪里？卑賤的工作中有天堂凈土，境隨心轉(zhuǎn)中有天堂凈土，愛人利物里有天堂凈土，化他轉(zhuǎn)境里也有天堂凈土。天堂凈土在禪者的心中，不在心外。
　　誰輸誰贏？
　　日本一名武士久聞一休宗純禪師的盛名，決定去試探他的禪法高下。
　　某天，他帶著一條魚來到一休禪師的寺院，說：“禪師，久仰您的大名！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和您打個賭，如果我輸了，隨您開條件，如果您輸了，請把大門的招牌摘下來。”
　　一休禪師知道武士來意不善，又不好拒絕，只好點頭說：“好，你要怎么賭？”武士揚起手：“禪師，請您猜猜看，現(xiàn)在我手中握著的這條魚，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
　　一休想：如果我照實說它是活的，這個莽夫一定會把它捏死；如果我說是死的，魚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于是他搖搖頭：“魚是死的，還有什么疑問嗎？”武士仰天大笑，說：“您輸了，這條魚是活的！”他把魚放進一旁的池子里，魚一入水，馬上就游開了。
　　一休禪師，微微一笑：“可惜，魚成了打賭的工具。魚離開水，當(dāng)然是死的；魚入了水，當(dāng)然是活的。總之，我輸了。”
　　武士頓時愣住，他對自己先前卑鄙的心態(tài)感到慚愧，伏首說：“禪師，您贏了，我輸了。”
　　這兩個人最后都承認自己是輸家。其實，人世間一切苦空無常，誰是真正的贏家呢？除了開悟成道，人人都是輸家。然而，武人都好斗，總想賭個輸贏，就如日本的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兩人互不相干，卻要決斗。社會上的人，本來可以各行其是，卻總是見不得別人好。
　　一休禪師不愧是個智者，說出魚是水中的生物，還謙虛地先說“我輸了”，讓好斗的武士心生慚愧，只得承認是自己輸了。這世間，贏家未必贏，輸家未必輸；輸贏，不是一時的，是長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