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第一夫人、叱詫風云的參議員到炙手可熱的總統候選人,再到受命于國際經濟政治動蕩之時的國務卿,二十多年來,希拉里從未遠離政治與權力這一被男人壟斷的競技場。同時,她將女權問題推向全球政治最前沿的議程
如果希拉里·克林頓國務卿所言由衷,這意味著她放棄了繼續為美利堅合眾國創造歷史的可能性:成為這個國家兩百多年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
3月16日,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采訪時,希拉里表示,即使奧巴馬贏得2012年大選,她也無意續任國務卿。同時,她還排除了擔任國防部長、與奧巴馬搭檔參選副總統以及競選2016年總統的可能性。
言外之意,這位政壇女強人似乎意欲在2012年后結束個人政治生涯。
3年前,民主黨被推到了創造美利堅歷史的十字路口:選擇奧巴馬,美國有可能誕生首位非裔總統;選擇希拉里,白宮將有可能迎來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最終,民主黨沒有給女權主義者贊賞美國的機會。
如今,希拉里將“息政”的新聞剛一傳出,美國互聯網站就有評論以希拉里的口吻調侃說:“曾經有機會擺在你們面前,但是你們卻拋棄了我。瞧,現在只能這樣了!”
其實,競選總統失意的希拉里并沒有讓女權主義者失望——入閣奧巴馬政府為她提供了將婦女問題提升到美國乃至全球議程最前沿的平臺。
“一睜開眼就思考改善女性生存問題”
無論足跡所至何處,無論使命為何,從阿富汗戰爭、伊朗核問題到阿以和平,希拉里總是能夠最大程度地把婦女問題拉上自己的議程,即使是眼下席卷北非西亞的動蕩局勢,也不錯過。
今年1月,希拉里成為20年來首位訪問也門的美國國務卿。在也門總統阿卜杜拉·薩利赫的官邸,希拉里與他就安全和發展問題進行了3個小時的長談。在這個被“基地”組織滲透的國家里,美國國務卿的首要議題理當如此。但是,在這個國度,發生了一個成年男人娶一個9歲幼女為妻的事情。所以,希拉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尋找機會與那些根本無法與美國國務卿謀面的人見面:學生、活動分子,當然,最重要的是婦女。
在也門首都薩那狹窄的街道,透過嚴格防護的座駕的玻璃窗,希拉里看到了大街上身著傳統服裝、腰間掛著刀的男人,孩子們用阿拉伯語喊著“歡迎”。但是,這一場景中唯獨缺少希拉里最心系的群體:婦女。
在一家豪華賓館,希拉里對一群擠滿會議中心的也門年輕人——有男有女——發表了演講。她講述了在場的一位叫努喬德的女孩的故事。
努喬德9歲時嫁給了一個年齡3倍于自己的男子,最終不堪忍受折磨,11歲時,在一名律師的幫助下幸運離婚。
“如今,努喬德重新回到她本來屬于的學校,在那里讀書、學習英語。在我眼里,她令人振奮。她們可以同樣為自己的家庭和國家做出自己的貢獻。”希拉里熱情洋溢地鼓勵在場的女性聽眾。
希拉里曾在多個場合表示,婦女解放是本世紀需要解決的人類歷史遺留的重大問題之一。
“如果一個社會的每個單獨個體尚未得到解放、沒有得到應有的權利,那么這個社會的解放是不全面的,” 希拉里在今年3月紐約曼哈頓舉辦的一場題為“世界中的女性:故事與出路”的峰會上說。“我相信,婦女的角色和權利應該是我們關注點的重中之重……如果婦女被邊緣化、被剝奪了享受經濟社會發展成果的機會,那么社會則會停滯不前。”
特里薩·勞爾曾在克林頓時期任美國政府國際婦女問題高級協調員。用她的話說,希拉里幾乎是“每天一睜開眼就要思考如何改善女性生存問題”。
一個“讓女人憎惡的女人”?
但是,質疑與挑戰畢竟不可避免。
也門之旅結束回到華盛頓不久,希拉里熱情地參加了一個埃及新聞網站的討論。美國國務卿的出現,吸引了眾多埃及青年的提問。3天時間,希拉里收到了6500多個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希拉里遇到了一些質疑者:“你大談女權問題,難道不是借此干涉埃及的內政嗎?”
這位老練的外交家的回答很迅速、干脆。當然,也很似曾相識:“如果一個國家不承認少數群體的權利和人權,包括婦女的權利,怎么可能會有穩定與繁榮呢?”
一個人眼里的天使,在另一個人眼里說不定就是魔鬼。希拉里自然也是概莫能外。哪怕是女人,也并非都喜歡這個女中豪杰。
密歇根大學傳播學教授蘇珊·道格拉斯曾撰文坦言希拉里是一個“讓女人憎惡的女人”。
蘇珊·道格拉斯的解釋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也不無道理:作為女人,希拉里的行為和政治理念顯然更男性化,反倒鞏固了美國政治中領導人必須冷酷無情和大男人主義的成見。
如是,一個時刻把女權主義掛在嘴邊,但卻把女權主義的基本信條拋到九霄云外的女人的確很難讓所有同類產生好感。
在蘇珊·道格拉斯的眼里,希拉里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父權主義者”。
這位教授解釋說,自己和朋友“憎惡”希拉里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她在伊拉克等問題上的鷹派立場和她的機會主義做派。
“如果她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她怎么會支持這場戰爭持續這么久?如果她果真如此熱情地為婦女、兒童和家庭奔走呼號,她怎么會支持對伊拉克無辜家庭和身為人子的美國士兵的殺戮?如果美國誕生一位女總統真的是一件具有革命意義的事情,那為什么她給人的感覺還是像那些被選票驅使的機會主義政客那樣時刻根據民調行情調整自己的立場呢?”蘇珊·道格拉斯反問道。
如果蘇珊·道格拉斯的質疑成立,那么,究竟是美國利益與普世價值為希拉里釋放自己的女權主義情結提供了一個更廣闊的平臺,還是女權主義在希拉里的手中淪為了美國利益的工具?這是一個值得玩味的問題。
據傳,希拉里如此堅決地聲明不謀求在奧巴馬政府連任國務卿或擔任其他職務,與她在利比亞等問題上與總統的分歧不無關系。有美國媒體說,奧巴馬在支持旨在顛覆北非西亞國家政權的民眾運動問題上表現優柔寡斷,令希拉里非常惱火。
將女權政治進行到底
希拉里1947年生于芝加哥一個富商家庭,從小就是學校和社團中的活躍分子。曾在馬薩諸塞州韋爾斯利大學主修政治學,后就讀于耶魯大學法學院。求學期間,她結識了后來成為美國總統的比爾·克林頓,兩人于1975年結婚。
四十多年前,美國中學男女分校還比較普遍,從來沒有女性在高等法院任職,也從來沒有過女性成為大城市的市長或是進入軍事院校接受教育。這引發了希拉里對女權問題的關注以及為解決這些問題而謀求有影響力公職的愿望。
1995年,身為美國第一夫人的希拉里參加了在北京舉行的第四屆世界婦女大會。
雖然,事先克林頓的眾多謀士出于對中美關系的敏感性和克林頓政治前途的考慮曾勸阻希拉里不要前往中國參會,但這個難得的機會卻重新點燃了希拉里要以一個女人、一個女性代言人的身份參與公共生活的欲望。
此時,希拉里與克林頓結婚已有20年。婚后,為了幫助丈夫在政界發展,希拉里一直把自己個人的政治抱負放在心底。克林頓入主白宮之后,希拉里以總統夫人身份高調推動醫療改革,卻中途流產。就在希拉里為將再次退居幕后心有不甘之時,舉世矚目的、史上最大規模的世界婦女大會不期而至。
對于希拉里來說,去還是不去,根本不是問題。“問題在于,我到了那里要做些什么?當時,我愈發覺得,在婦女問題上,我們必須宣示我們的美國價值。”
在北京,希拉里面對來自180多個國家的幾千名代表發表了演講:“如果我們要通過這次大會傳遞一個訊息,那我們應該明確地告訴世界,人權是婦女應該擁有的權利,婦女的權利也是人權。只要針對婦女的歧視和不平等在這個世界上還隨處可見,只要女性還沒得到足夠的重視、吃不飽、超時工作、報酬過低、沒有機會受教育、遭受暴力……,那人類大家庭建設和平繁榮世界的可能性就不會實現!”
希拉里的慷慨陳詞當時被美國媒體評論為一次實現“完美轉身”的“堅定”的宣言。在中國召開的這次世界婦女大會為剛剛遭受醫療改革失敗重創的希拉里提供了轉機。
現在,希拉里要做的就是利用美國國務卿的權力影響美國和世界。
目前,希拉里正致力于將對婦女問題的探討從她作為名人的人際層面引向國際層面。在美國國務院,這一努力反映在一部新制定的《外交與發展四年規劃》中。這一規劃確定了今后4年的優先工作。在這份220頁的文件里,女性被提及了133次之多。
希拉里顯然是想通過這樣一份文件將美國官方對婦女問題的重視制度化。但她的繼任者是否能夠繼承這份遺產卻很難說。
現在,希拉里似乎去意已決。難道果真會如其丈夫克林頓所言:她現在想當外婆的愿望遠比當美國總統的愿望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