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冷淡了,其實并不杯具,
因為淡的只是舊年俗,
新年俗還是日益興旺的。
如果年是一種生物,那么貌似它正在告別青壯時代,進入老年期。無論是表象還是內核,它的功能都在退化。幾千年沿襲下來的龐大、深厚、高密度的年文化,正在慢慢衰減,過年漸漸只剩下了三件事:吃年夜飯、看春晚、拜年,實在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這年冷淡的背后,其實隱含著人們深深的失落——雖然是我們自己把這年越過越冷,但這其實并不符合我們內心的期待,年是中國人心中最重要的一個時間節點,大家都希望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地完成這個新舊更替,只是,變革的力量無人可擋,社會發展,傳統退場,勢在必行。
導致年冷淡的罪狀數不勝數,歸根到底,是社會變了
年冷淡的成因,無疑是復雜的,它是一系列社會變革的后果。
首先,物質豐富,欲望升級。俗話說,窮人過年也吃餃子。初始的新年,滿足類似“吃餃子”這樣的物質需求是一個重大目標。吃不起穿不好的年代,家家戶戶憋著勁在過年的時候奢侈一回,連楊白勞都要給喜兒扯上二尺紅頭繩,過年了么,怎么不得給苦哈哈的日子添點樂呵。但是現在,大伙兒的欲望可不是二尺紅頭繩滿足得了的了,物質的極大豐富,讓人們的欲望大幅升級,衣食的訴求不再,年的基本功用便被弱化了。
其次,傳統文化和地域文化衰退。春節沿襲的是中國幾千年來的農耕文化,吃糖瓜,辦年貨,蒸饅頭,煮下貨,插桃枝,聽大戲,扭秧歌,跑旱船……這些在過去看來勁頭十足的活動,對現代人的吸引力實在有限。咱有了比饅頭更好吃的美食,有了比大戲更好看的娛樂,有了比旱船更好玩的游戲,這些舊有年俗,便不再能激發我們對年的期待和喜悅。在社會迅速國際化和娛樂化的今天,傳統文化和地域文化的衰退是必然結果。
再次,外國節日的沖擊。當情人節、圣誕節等洋節以蓬勃的氣勢洶涌而來,所有的中國傳統節日都不可避免地面臨危機。此消彼長,諸神狂歡年代,中外節日的PK日益激烈,四平八穩的春節明顯存在無法彌補的缺憾,而有著鮮明個性的洋節就順勢來補缺了。盡管春節始終穩守“華人第一節”寶座,但其市場份額被分割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還有,人情淡漠。如果情人節圣誕節都是靠著愛情的力量在中國迅速崛起的。那么以親情為最大凝聚力的春節的淡化,似乎也旁證了親情、家族觀念的逐漸淡薄。話說在農業社會,一個大家族七八十口人聚在一起轟轟烈烈過大年,那是何等隆重與壯觀,而現在,地球村的形成讓親人和親人之間輕易地分開,各自奔向美好生活,大家族時代一去不返了。慢慢的,當“團圓”的概念逐漸變為一家三口五口,春節的意義就顯得平常了——就算不過年,多數家庭一樣是團圓的。
此外,科技的發展自然也是制冷因素之一:人們在家里就可以上網看電視,有充實的娛樂活動,不需要集結一大群人進行集團活動了;同時,拜年也不用再興師動眾地跑去人家里叩首施禮了,手指一動,一條短信發走,什么好話都說了。
……
當社會以銳不可當之勢大幅前進,總會有不幸落伍的同學,興旺了千年的年文化,未能幸免。
年冷淡,不杯具
這么說著,年確實有點悲情了。所以這幾年一直有專家在呼吁捍衛傳統文化,捍衛我們傳統文化的精髓——年俗。
人對于給過自己快樂的事情總是念念不忘并情有獨鐘,老年人對過年的深厚感情就是因此而來。現在,想過年、愛過年、盼過年的,往往是老年人,他們在人生的最初年代里,因過年而獲得了無數快樂的記憶。所以當年變得清冷了,不能提供給他們以前那么大的愉悅感了,他們便非常失落,并心有不甘。
這失落可以理解,但要強行挽救,我倒覺得大可不必。年的興起是社會的需要,年的衰退一樣也是時代的選擇,當我們不再需要吃糖瓜、蒸饅頭、插桃枝,你再怎么呼吁,也只是讓它消失得慢一點,救不活。其實也沒有必要救,因為我們已經有新的年俗來取代它們。比如現在人們熱衷看春晚,在酒店里吃年夜飯,旅游過春節……都是從前沒有的,這些方式,能讓我們更輕松愉快地度過這隆重的節日,它符合社會現狀,雖然沒有舊年俗那么寓意深刻,但這沒什么不好。而那些在變革中依然適應人們需求的年俗,比如貼春聯、放鞭炮、壓歲錢,也始終活躍在我們的節日里。未來,一定會有更現代化的年俗出現,網絡春晚,微博拜年,或者我們無法預知的什么。社會發展到哪一步,我們就做哪一步的事,如果有一天人們過年不看春晚不短信拜年了,您覺得有必要鼓呼著恢復嗎?
“這幾十年來,中國最大的變化就是由嚴肅社會轉向了娛樂社會。對于這樣的轉變,我沒有贊賞,也沒有諷刺,因為贊賞和諷刺都沒有用,生活就是這么變化的。”作家劉震云如是說。的確,贊賞和諷刺,都改變不了生活前進的方向,日子走到這了,你順著過就是了。
所以,關于年味淡了、年味變了的憂慮,實在不必如此深切。社會再怎么變,人們還是需要溫暖,甚至,越來越需要溫暖——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溫暖的節日,一種溫暖的情懷。只要有需求,就一定會有滿足這需求的載體。作為風行了幾千年的傳統,“年”這個溫情的載體,一定會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持續發揮它的巨大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