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中共一大召開后,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李大釗負責中共北京區(qū)委和北方區(qū)委的工作,先后擔任區(qū)委委員、委員長和書記。在中共第二、第三、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他均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
中共三大之后,李大釗奉派執(zhí)行中國共產(chǎn)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他多次坦誠會晤孫中山,并由孫中山親自介紹加入國民黨。接著,李大釗開始幫助孫中山改組國民黨,確定了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的三大政策。
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幫助下,1923年底,孫中山完成了改組國民黨的準備工作。1924年1月20日,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李大釗成為主席團的五個成員之一,并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參與了國民黨的核心領導,孫中山對他極為倚重。會后,李大釗回到北京,擔負起國共兩黨在整個北方的領導責任。
1924年6月,李大釗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首席代表,率領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團前往莫斯科參加共產(chǎn)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
很顯然,中共代表團去蘇聯(lián)開會,是不可能獲得軍閥政府批準的,所以,他們一行只能秘密出行。為了繞過奉系軍閥張作霖的邊防軍警在中蘇邊境上的檢查,他們不得不冒險坐馬車偷越國境。
共產(chǎn)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于1924年6月17日至7月8日在莫斯科舉行。這次會議是列寧逝世后共產(chǎn)國際召開的第一次代表大會,有來自全世界50多個國家和民族的共產(chǎn)黨代表參加。
7月1日,李大釗化名琴華,代表中國共產(chǎn)黨在共產(chǎn)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第二十二次會議上發(fā)言。他表達了中國共產(chǎn)黨堅持和維護列寧主義的堅定立場和明確態(tài)度,并向共產(chǎn)國際介紹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民反對帝國主義侵略、開展民族革命和工人運動的狀況。
會后,李大釗除在東方大學講學外,還在莫斯科、列寧格勒(今圣彼得堡)等地參觀、訪問。
李大釗特別感興趣的是工廠附設的嬰兒室,因為他一貫主張婦女走出家庭投身社會活動,但對如何實現(xiàn)兒童公育,則還停留在理論和設想階段,沒有實踐的機會。
在蘇聯(lián)的土地上,他看到:年輕的媽媽們在上班之前,把孩子送到工廠的嬰兒室。孩子在嬰兒室里游戲、吃飯、睡覺。下班后,母親再把孩子接回家。李大釗深有感觸地說:“我們中國將來一定要這樣做,婦女才能從家庭中解放出來,這是很值得我們學習的。”
李大釗在蘇聯(lián)住了四五個月后,啟程回國。
回到哈爾濱,李大釗又來到出境時曾住過的那家蘇聯(lián)人開的小旅館。店主能講一口流利的中國話,他對李大釗一行表現(xiàn)得十分友好,很熱情地問李大釗對蘇聯(lián)的印象。李大釗興奮地回答:“好!好!工農(nóng)當了家,中國革命非學俄國不可。”
店主拿出日本人辦的《盛京日報》,上面刊登著軍閥政府對李大釗的通緝令,勸他:“你不要回家,還是到別處暫避一時吧。”
李大釗笑了笑,說:“哪一個干革命的不被通緝?干革命還能怕通緝?”
于是,李大釗回到了北京,又投入新的斗爭之中。
二
1926年3月12日,馮玉祥的國民軍與張作霖的奉軍在京津地區(qū)展開大戰(zhàn),日本軍艦掩護奉軍軍艦駛?cè)胩旖虼蠊量谂谂_,炮擊國民軍,國民軍死傷十余人,被迫予以還擊,將日艦驅(qū)逐出大沽口。事后,日本帝國主義者借口國民軍違反《辛丑條約》,糾集美、英、法、意及荷蘭、比利時、西班牙等8國公使,于3月16日向北洋軍閥政府發(fā)出最后通牒,要求中國軍隊撤除大沽口炮臺防務,限48小時內(nèi)答復。這一事件史稱“大沽口事件”。
帝國主義者明目張膽地迫使中國政府開門揖盜的霸道行徑,激起中國人民的無比憤怒。3月18日,在李大釗的領導下,北京民眾和各校學生數(shù)萬人,在天安門前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群眾抗議大會,大會通過了駁斥最后通牒等各項決議,宣讀了北京國民致署名于最后通牒的駐京各國公使的函文。李大釗在大會上發(fā)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說。
會后,數(shù)千名群眾擁往鐵獅子胡同,向北洋軍閥段祺瑞政府請愿,要求段祺瑞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議,不準其干涉中國內(nèi)政,并反對北洋政府勾結(jié)張作霖發(fā)動內(nèi)戰(zhàn)。在日本帝國主義者的唆使下,段祺瑞政府竟然下令其衛(wèi)隊用馬刀、刺刀攻擊手無寸鐵的群眾。激憤的群眾將生死置之度外,寧死不退,向鐵門沖擊。衛(wèi)隊向人群開槍,當場打死愛國學生47人,傷者200余人。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三一八”慘案。在這次慘案中,李大釗自始至終毫不畏懼地走在游行隊伍的最前列,為掩護群眾撤退而被打傷。
慘案發(fā)生之后,段祺瑞在全國輿論的強烈譴責下被迫下野,奉系軍閥張作霖則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入踞北京。
此后,李大釗即遭到奉系軍閥的通緝,罪名是“假借共產(chǎn)學說,嘯聚群眾,屢肇事端”。
“三一八”慘案之后不久,廣東國民革命軍揮師大舉北伐,下長沙,克武漢,兩湖直系軍閥被驅(qū)逐,孫傳芳的五省聯(lián)軍被擊潰,一時間,革命的烽火燃遍中國大地。
北伐戰(zhàn)爭的勝利進軍和工農(nóng)群眾運動的進一步高漲,嚴重動搖了帝國主義和北洋軍閥的統(tǒng)治。于是,帝國主義勢力加強與中國新舊軍閥勾結(jié),以鎮(zhèn)壓革命。在南方,新軍閥蔣介石正在密謀“分共”、“清黨”,把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從國民黨中“分”出去,予以清洗、消滅。在北方,奉系軍閥磨刀霍霍,公開殺向共產(chǎn)黨人。日本人和張作霖認為活躍在北京的國共兩黨的組織,是他們的心腹之患,必須在與北伐軍的大戰(zhàn)爆發(fā)之前堅決鏟除之。這樣,古都北京便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中,國共兩黨組織連遭破壞,黨員被捕被殺者甚眾。在這生死關頭,李大釗只得把國共兩黨在北方的領導機關遷入東交民巷蘇聯(lián)大使館旁邊的舊俄兵營內(nèi)。此處為中東鐵路局駐北京辦事處,附屬于蘇聯(lián)大使館。在舊俄兵營內(nèi),李大釗通過交通員和外界保持聯(lián)系,繼續(xù)領導外面的同志與軍閥勢力作斗爭。
軍閥發(fā)覺國共兩黨的黨部遷入東交民巷后,立即派出大量偵探在蘇聯(lián)大使館周圍嚴密監(jiān)視。
看到環(huán)境如此險惡,許多老朋友托人帶信,或親自看望李大釗,勸他離開北京,但都被李大釗拒絕。他說:“要走出北京并不難,就是工作離不開,我是不走的。”
根據(jù)《辛丑條約》的規(guī)定,中國政府不能進入東交民巷使館區(qū)抓人。為了逮捕李大釗,奉系軍閥煞費苦心。張作霖專程派人分別與美、英、日3國公使接洽,要求他們同意中國派軍警進入使館區(qū)搜查蘇聯(lián)大使館旁邊的舊俄兵營。這些國家的公使一貫敵視蘇聯(lián),他們對張作霖的交涉心領神會,便一致表示:這是中國內(nèi)部的治安問題,應當由中國自行處理,使團方面概不過問。
敵人還利用國共黨部機關招工的機會,派人打入機關內(nèi)部臥底,掌握了機關的一些情況,并逮捕了北京地區(qū)國民運動委員會書記李渤海。李渤海被捕后,不但供出李大釗隱藏在舊俄兵營營房的房號,還供出了其他一些共產(chǎn)黨員的名單。
與李大釗同住在舊俄兵營內(nèi)的共產(chǎn)黨員譚祖堯,有個在北京大學讀書的四川江津老鄉(xiāng)龔燦濱。龔燦濱從一位在《京報》任兼職記者的朋友口中,得知張作霖即將對避入舊俄兵營的革命者下毒手的消息后,深夜冒險跑到東交民巷,告訴譚祖堯情況已十分緊急,勸他們馬上離開。譚祖堯帶上龔燦濱,一同來到李大釗的住處,讓龔燦濱直接將情況告訴李大釗。
李大釗聽罷情況后,在室內(nèi)來回踱步,沉思一陣后,說:“這地方是蘇聯(lián)大使館,按照《辛丑條約》之規(guī)定,中國軍警不得進入東交民巷外國使領館區(qū)。我認為,這是張作霖故意放出風來逼鳥出林,他好在外面下手。張作霖雖是東北胡子出身,我看他也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派軍警進使館區(qū)抓人。”他又對譚祖堯說道:“我們一走,北京的黨組織就會癱瘓,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工作會停頓下來。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北京的。”
斗爭環(huán)境越來越險惡,李大釗的表姑不放心,在去探望他時問:“你們老搞這些,也不怕嗎?人家那樣厲害,兵權(quán)在手,今日趕,明日捉,把你們從這兒趕到那兒,你們不是自討苦吃嗎?”李大釗平靜地回答道:“他們就好比是一堵墻,我們搗來搗去,總會把這堵墻給搗垮的。”又說:“怕什么!早晚我們是要勝利的。我們的主義,就像莊稼的種子一樣,到處都撒遍了,他們是破壞不了的。他們破壞了這兒,還有那兒長起來,沒有關系。”
三
在帝國主義的默許和支持下,“安國軍總司令”張作霖于1927年4月6日清晨,不顧外交慣例和國際公法,派出數(shù)百名憲兵、警察、特務強行進入了蘇聯(lián)大使館,沖入舊俄兵營。
這天正是清明節(jié)。早上,李大釗的夫人帶小女兒外出,李大釗則正在伏案寫東西。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嚰鈪柕臉屄暎S著一陣紛亂的喊叫聲,許多軍警躍過低矮的圍墻,跳進了院子里,包圍了李大釗的住處。
只聽一聲粗野的大吼:“不要放走一個。”吼聲未落,一群如狼似虎的憲兵、警察、特務蜂擁而入,十幾支槍口指向李大釗和他的女兒李星華。
一個滿臉橫肉的特務抓住工友閻振山,指著李大釗,惡狠狠地問:“你認識他嗎?”
閻振山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哼,你不認識嗎?我可認識他呢!”那家伙得意地獰笑著,聲嘶力竭地狂叫:“給我搜!”
由于李大釗早就做好了被捕的準備,敵人從他身上自然是什么也搜不出來。
兇惡的敵人把李大釗綁起來帶走了。臨走時,他只是關切地看了女兒一眼,沒有說一句話。
下午,李大釗的家人也全部被捕,關押在草街子胡同的監(jiān)獄里。
李大釗被關進監(jiān)獄后,敵人使用酷刑逼供,用竹簽釘進他的指甲縫,最后竟殘忍地剝?nèi)チ怂闹讣住T跀橙说囊媲埃畲筢搱载懖磺瑳]有說一句有損黨的榮譽和革命利益的供詞。
他在《獄中自述》中回顧了自己從事革命斗爭的經(jīng)歷,表達了自己的信仰和抱負,宣傳了反對帝國主義、改造國家的革命主張。在自述中,他把一切責任都承擔起來,盡力掩護同時被捕的青年同志。
后來,有人訪問了當時的獄卒,據(jù)獄卒說:“執(zhí)行官吏受上峰指使,以種種方法,‘誘導’先生(指李大釗),使其供出同黨人之行止,先生至終不說,只道我李大釗是共產(chǎn)黨,其他同志的蹤跡,概不知情。”
當時的北京《晨報》是這樣描述的:“李大釗受審時……態(tài)度極從容,毫不驚慌”,他“著灰布棉袍、青布馬褂,儼然一共產(chǎn)黨領袖之氣概。”在法庭上,他“自謂平素信仰共產(chǎn)主義,侃侃而談,不愧為革命志士本色”。
敵人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一手,施展利誘的招術。張作霖的參謀長楊宇霆利用同鄉(xiāng)關系前來勸降,妄圖用高官厚祿收買李大釗。
李大釗毫不容情地說:“大丈夫生于世間,寧可粗布以御寒,安步以當車,就是斷頭流血,也要保持民族的氣節(jié),絕不能為了錦衣玉食,就去向賣國軍閥討殘羹剩飯,做無恥的幫兇和奴才!”
李大釗話中帶刺,楊宇霆豈能聽不出來,他羞慚得無言以對,狼狽而去。
李大釗在獄中一時也沒有停止過革命宣傳。他不僅鼓舞難友的革命斗志,連看守的士兵和警察都成了他的宣傳對象,其對革命之志誠,令人肅然起敬。
李大釗被捕后,鐵路工人曾組織了劫獄隊,準備營救李大釗。李大釗得知這個消息后,極力反對,他說:“我個人為革命為黨犧牲,是光榮而應當,但已經(jīng)是黨的損失……我不能再要同志們來作冒險事業(yè),而耗費革命力量,現(xiàn)在你們應當保存我們的力量……不要使革命力量再遭損失。”
四
李大釗落入敵手后,一些軍閥說李大釗是“赤黨禍根”,認為“巨魁不除,北京終久危險”,紛紛要求張作霖將李大釗等人立即處決,以絕后患。
1927年4月28日上午10時,敵人突然開庭軍法會審。據(jù)1927年4月29日《晨報》報道:“軍法會審于昨日上午11時在警察廳南院總監(jiān)大客廳正式開庭……依次召預定宣告死刑之20名黨人至庭,審問姓名、年齡、籍貫及在黨職務畢,一一依據(jù)陸軍刑事條例第二條第七項之規(guī)定,宣告死刑。至12時10分始畢”。
所謂“黨人”,亦即共產(chǎn)黨人和國民黨左派人士。
12時30分,李大釗等人被警庭用汽車6輛分載,押解到西交民巷京師看守所行刑。在押解過程中,馬路斷絕交通,警戒極嚴。
面對死亡,李大釗拖著被酷刑折磨過的身體,仍是那樣從容、鎮(zhèn)定,臉上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尊嚴。他挺直身軀,對軍法會所派的監(jiān)刑官——奉軍憲兵營營長高繼武及參加行刑的獄卒、獄吏說:“不能因為今天你們絞死了我,就絞死了偉大的共產(chǎn)主義!我們已經(jīng)培養(yǎng)了很多同志,如同紅花的種子,撒遍各地!我們深信,共產(chǎn)主義在世界、在中國,必然要得到光榮的勝利!”
監(jiān)刑官高繼武氣急敗壞地令獄卒制止,一個士兵沖上去,一拳將李大釗擊倒在地。
當時的《北洋畫報》,曾發(fā)表署名“王郎自京師寄”的通訊——《處決李大釗等瑣聞》。《瑣聞》云:“未幾執(zhí)行吏來,首以李大釗送往絞刑臺。李見此,知已不免,乃曰:‘請以紙筆來,俟書一遺囑。’執(zhí)刑者曰,此時已晚,由不得汝矣。李無言,神色尚未變,既上。執(zhí)刑者令其頸稍伸長,李如言應之,厥態(tài)殊從容。”從這段文字的記載中可知,李大釗臨刑時的表現(xiàn),堪稱是從容鎮(zhèn)定,毫無畏懼的。
《晨報》也載:“自2時至5時,20人始處刑完畢。首登絞刑臺者,為李大釗。聞李大釗神色不變,從容就死。”
為了祖國和人民的利益,為了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理想,李大釗奮斗一生,直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殉難之際,年僅38歲。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有關部門對殺害李大釗一案進行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1927年王振南在北京任京師高等審判廳推事時,曾積極參與謀害李大釗等人。當時,王振南以高等審判廳代表身份擔任臨時組成的特別法庭的主席審判官,幾次對李大釗等30人進行“會審”,力主判處李大釗等20人絞刑,謝光沛等10人徒刑。
1955年12月,王振南被依法逮捕。經(jīng)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直接受王振南迫害的共產(chǎn)黨員和非黨革命志士即達180多人,被殺害的有34人。在大量的證據(jù)面前,王振南不得不低頭認罪。
1957年12月13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舉行了有近千人參加的對王振南的公開審判,依法判處王振南死刑。
1959年夏,中國革命博物館建成后,用以殺害李大釗的兇器——絞刑架,被編為0001號,作為國家一級革命文物,由博物館收藏至今。
(責任編輯: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