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平在寶山古玩市場開了個古玩店。那天臨近打烊的時候,店里來了個留長發的小伙子,東張西望,好一會兒過去了,后一平見他還不想走,就問他想要什么。小伙子湊到他跟前,從身上摸出一個掛件問:“老板,你看這值多少錢?”
后一平心里一亮,這是一件難得的上品。小伙子見后一平只看不說有點急了,催問:“能值多少錢?”
后一平慢慢抬眼,問小伙子:“你想要多少錢?”
小伙子盯著后一平的臉說:“我打聽過了,這東西起碼值五萬。你若誠心要就給兩萬塊。要不是家里有急用,我是不會出手的。”后一平樂了,這寶貝別說兩萬,二十萬也不止。可他瞇著眼笑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石頭還給小伙子說:“小兄弟,這東西是假的,不值錢。”
小伙子一聽急了:“假的?不可能。你再好好看看,這是家傳的。要不是我老媽在醫院急等著錢用,打死我也不會賣……老板,你開個價吧。”后一平看小伙子挺可憐的,說:“看在你老媽的面上,最多也就兩千塊錢。” 小伙子想了想,一咬牙說:“行,兩千就兩千,夠交押金了。”
后一平回到家,急不可待地跟老婆說起了這件事,沒想到被老婆大罵一頓。
后一平被老婆說得一夜難眠。第二天一睜眼就趕到市場,看到隔壁的老先生已開門,他急忙將那塊翡翠給老先生鑒別。
老先生是科班出身,做這一行已有幾十年了,他問后一平是多少錢收的?后一平說兩千。老先生笑笑,說:“虧了,這是假的,市場價最多也就二三十塊錢。”
這時,后一平的老婆正好給他送東西來。聽到老先生說虧了,回到店里就罵后一平豬頭。后一平本來心里難過,再被老婆一罵,臉上掛不住了。他把掛件往桌上一扔就與老婆吵了起來。
吵架聲引來了許多圍觀者,老婆見勢不妙扭頭走了。
后一平氣呼呼地盯著老婆遠去的背影。這時,圍觀者中走進來一個小平頭,拿起桌上的掛件左看右瞧,許久才開口問:“老板,這個多少錢?”
后一平正火著呢,沒好氣地揮揮手說:“不賣。”小平頭怔了怔,說:“老板,哪有開店不做買賣的?你開個價吧,這東西我要了。”
后一平轉過身來看了看小平頭,小平頭提著一只黑皮包,穿著整齊,說話一本正經不像是開玩笑的。后一平心里嘀咕,聽他這口氣,不會是想二十塊錢買這個東西吧?后一平不想虧本,也不想多要,他伸出了兩個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意思是兩千塊。
小平頭看見兩只手指搖搖頭,伸出一個手指說:“最多這個數。”后一平也跟著搖搖頭,又伸出兩個手指:“最少這個數。”小平頭低頭瞧了瞧那東西,沉思片刻,說:“兩萬就兩萬,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你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后一平嚇了一跳,兩萬?難道老先生看走眼了?
付了錢,小平頭就追問那石頭的來歷,后一平就如實告訴他了。小平頭追問小伙子的下落,后一平說這就不清楚了。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店里沖進來一個民工,一把搶過掛件說:“這個寶貝是我的。”大家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小平頭一個箭步攔住民工的去路,后一平伸手一把揪住民工,吼道:“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快把東西放下,要不然我報警了。”
民工死也不松手,哭喪著臉說這真是他的。小平頭覺得事有蹊蹺,讓后一平放開他,然后問道:“你的寶貝怎么會跑到他這里來了?”
民工垂頭喪氣地說他叫小鴨子,來自蘇北山區,出門的前一個晚上,他娘打開了心愛的盒子,從里面拿出這個寶貝,說這個寶貝是一個叫寶山的人給她的,她說她年紀大了,今生還有一樁心事沒了,就是要把這寶貝歸還給人家。小鴨子是孝子,娘說一就是一。可沒料到,剛下火車寶貝就被人偷走了。
無奈之下小鴨子想到了古玩市場,他想去看看有沒有一樣的寶貝買一個還給人家。沒想到,剛到這里就看見小平頭手里拿著自己的寶貝,情急之下就一把搶了過來。
小平頭聽完呆了半晌,突然沖小鴨子喊了一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鴨子,你讓我找得好苦啊。”
大家的目光刷地盯著小平頭。小平頭不慌不忙地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樣東西,托在手里,大家一瞧驚奇不已,他手里的與掛件一模一樣,只是這個背面是“荷”字。小平頭說:“這是一對護身符。‘荷’字是我母親的名字,‘清’字是我父親的名字。”
小平頭拉住小鴨子說他叫陳廣平,是個生意人,他是受父親之托:一定要找到“清”字護身符現在的女主人。他父親在改革開放初期下海經商,有一次父親與合伙人去蘇北一個山村收購土特產,沒料想,合伙人卷走他全部的錢財逃跑了。
為了能回家,父親腦子里閃過一個歹念,讓自己去做一回賊吧。那晚,父親乘著黑夜摸到偏僻的一戶人家,翻進院墻,悄悄推門進屋,突然屋子里的油燈亮了,父親嚇了一跳,只見有個雙目失明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女人沒叫,也沒喊,一點都不驚慌,她問:“海子嗎?你啥時回來的?”見此情景,父親突然間打消了偷搶的念頭,他說:“對不起,我走錯人家了。”說著轉身就要走。女人卻急忙喊住他:“等一下海子,你啥時回去幫我把這些錢帶給小鴨子,叫他在外面好好做人。”就在父親伸手接錢的剎那間,他把手縮了回來。他說他不是海子,也不認識小鴨子,他是來這里做生意的,錢被人家騙了,沒有回家的盤纏,于是就起了歹念。
女人咯咯地笑,說她早聽村里人說起過,也知道他不是海子,就是想看看他還有沒有救,她說她男人就是村治安主任。說著女人把錢塞給父親,說就算借給他的,等他哪天發了財別忘了還就是。
父親心里一陣暖和,身上實在沒有值錢的東西,就將脖子上的護身符摘下來,交給那女人,說這是他心愛的寶貝,讓她一定保管好,等他掙了錢必定來還。
就這樣陳廣平的父親回到了家里,重新開始艱難的創業之路,憑著他的聰明執著,努力和堅強,生意開始好轉,慢慢興隆起來。因為生意實在太忙,抽不出身,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沒空去蘇北。但在他心里,一直記著那個瞎眼女人。幾年后的一天,等到他父親安排好一切,要去看她時,老天卻與他開了個天大玩笑。那天早上,他突然倒床不起。在臨終前,他將兒子陳廣平叫到跟前,說出了他今生的遺憾,他希望兒子能幫他去看看他的恩人。陳廣平熱淚盈眶,點頭答應。
后來,陳廣平按照父親說的方向,曾數次去過蘇北,可蘇北地方實在太大了,哪里能找得到父親要找的人?他一聲嘆息,父親的遺愿也許無法實現了。
陳廣平并不是收藏家,他去古玩市場只是想碰碰運氣,或許哪一天會見到父親的那個護身符。所以,他無論到哪,只要有空就去逛古玩市場。
今天他來到市場就聽到有人吵架,進來一看,眼前突然一亮,桌上擺著的正是父親的護身符。
聽完陳廣平的敘述,小鴨子激動地將掛件交給他,說:“陳大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娘的心愿終于可以了結了。”
陳廣平說:“這是你娘的,你一定幫她好好收藏。這雖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護身符,卻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它是我們的無價之寶啊!”
幾日后,陳廣平隨小鴨子去蘇北看望小鴨子他娘,就在上火車的時候,他們看到幾個民警抓到了一個長頭發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