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信小妹到美女總理

　　他信是世界知名的泰國政治家，他執政期間斐然的政績與突然被軍方驅逐的遭遇也為中國民眾所熟知。但如果你在2011年7月3日前問起英祿是誰？可能絕大多數中國人都會茫然地搖搖頭。就在那一天，這個從沒有走上政治舞臺的美麗女人率領為泰黨贏得了國會選舉500個席位中的過半數，從而獲得了組閣權。如無意外，她將成為泰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總理。其實，這兩個政治人物有著再也密切不過的關系：英祿是他信的妹妹。正是他信，一手把英祿推上了政治舞臺。毫無政治經驗的英祿，是否能夠穩定近些年來動蕩不安的泰國政局？成為觀察家們特別關注的一個問題。
　　
　　代兄出征，旗開得勝
　　
　　英祿·西那瓦，1967年6月21日出生于泰國北部城市清邁，是他信最小的妹妹。在勝選之前，她一度被人稱為“政治菜鳥”，因為她雖然曾在泰國清邁大學和美國肯塔基州立大學取得政治學學士和政治學碩士學位，但在參選之前，并未有任何政治履歷。上個世紀90年代初，英祿學成歸國，進入西那瓦家族企業任職。2002年，英祿成為西那瓦家族旗下的AIS電信公司總裁。2006年，AIS將其49.6%的股權出售給新加坡國有企業淡馬錫集團，創下泰國有史以來涉及外資的最大企業并購案，因為涉嫌內部免稅銷售股份丑聞，引發廣泛爭議，英祿一度因此接受泰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之后，英祿辭去AIS電信公司總裁一職，并加入家族另一大企業SC地產公司任執行總裁。2011年5月16日，英祿在成為為泰黨的總理候選人之后，才辭去其全部商界職務，開始其政治生涯。
　　相比之下，其政治對手、民主黨領導人阿披實雖然同樣年輕（出生于1964年），卻是馳騁政壇的老將。他早在1992年就開始步入泰國政壇，先后任下議院議員、總理府發言人和副秘書長、下議院教育委員會主席、國務部長等職。2005年，阿披實當選為泰國民主黨主席，成為該黨歷史上最年輕的主席。2008年12月15日，阿披實在國會下議院舉行的總理選舉中以235票當選泰國第27位總理，成為泰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理。除了過硬的政治履歷，阿披實還有著政壇人物難得的帥哥形象，從而成為許多女性選民心目中的偶像。?
　　英祿之所以能夠率領為泰黨勝出，除了她成功地利用自己的女性角色塑造出一個清新、友善的政治形象外，最關鍵的因素還是他信。他信雖然在2006年被軍方驅逐，但其執政期間的惠民政策一直為泰國下層人民所懷念。為泰黨的前身是遭泰國憲法法院判決解散的人民力量黨，而人民力量黨又繼承了他信所創辦和領導的泰愛泰黨的衣缽。此次大選期間，他信雖然遠居海外，仍然指導著該黨的競選活動。事實上，英祿本人就是在他信的極力游說下，才在最后一刻宣布參選的。在競選過程中，英祿也毫不避諱自己同他信的兄妹關系，相反，她總是有意地突出這種關系。例如，她在競選演講中經常說：“我總是聽他信說，他無比想念他的人民。讓遠在迪拜的他聽聽（我們的聲音）吧！”或者直言：“我帶來了我兄長的問候。”這種濃厚的“代兄出征”的色彩不但沒有引起泰國人民的反感，反而讓很多泰國選民，特別是農民、城市窮人等傳統上的他信支持者重新看到了希望，加上為泰黨在競選承諾中開出的大幅度惠民計劃，遂使英祿率領為泰黨贏得大選的勝利。
　　
　　總理之路一波三折
　　
　　英祿率領為泰黨獲勝之后，人們對于她能否順利成為首任女總理并不是沒有過擔心，因為代表保守勢力的軍方和憲法法院一直對他信勢力持反對態度。在泰國，選舉并不是政治的全部，選民也遠非決定政治的唯一力量。在很多時候，軍隊在泰國政治生活中扮演著更加重要的角色。泰國雖然早就建立了民主政治制度，但軍方發動政變的次數幾乎和進行選舉的次數一樣多。軍方在驅逐他信后，更加警惕和反對他信勢力卷土重來。選舉期間，實權在握的陸軍司令巴育·占奧查就曾罕見地通過陸軍下屬的泰國第五電視臺發表講話，呼吁選民把票投給那些“清廉、有道德和效忠王室”的人，這番話被認為是反對為泰黨的。
　　至于憲法法院，也屢次以“實際行動”與他信勢力作對。在2007年12月舉行的國會選舉中，為泰黨的前身人民力量黨獲得國會下議院480個議席中的233席，成為國會第一大黨，黨主席沙馬·順達衛為泰國新政府總理。但未及一年，憲法法院判決沙馬在出任總理后主持烹飪電視節目違反憲法，剝奪了其總理職務。此后他信妹夫頌猜在國會下議院舉行的總理選舉會議中當選總理，沒有多久，憲法法院就2007年大選舞弊案作出判決，宣布解散人民力量黨，禁止包括頌猜在內的黨高層5年內參政，從而使其失去繼續擔任總理的資格。
　　有此前車之鑒，人們有充分的理由擔心反他信勢力是否會重施故伎，或通過法律手段推翻大選結果，或是直接訴諸軍事政變阻止他信勢力掌權。從目前來看，軍方暫時還沒有動作，短期內可能也不會有所動作。在大選結束后的次日，國防部長巴威·翁素萬表示，他已經與軍方其他領導人進行過會談，不會干涉選舉結果，也不會妨礙英祿組建新政府。他宣稱：“我們允許政治家去解決政治危機。軍方不會有任何舉動。人民已經通過選票表達了意愿，因此我們接受選舉結果。”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為大選畢竟是民意的結果，軍方參與政治一向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名義下進行，不可能公開、直接地拂逆民意。他信以及親他信的政黨，這次已是連續第五次在大選中勝出，而民主黨自從1992年以來從未勝出過一次。對此強大的民意，軍方不能完全置之不顧。其二，支持他信的紅衫軍勢力猶存，軍方此前對紅衫軍的殘酷鎮壓大受國內外質疑，此時也不愿在沒有借口的情況下直接推翻選舉結果，以免再次觸發紅衫軍上街。其三，英祿有意向軍方示好，在軍方敏感的他信回國問題上采取緩兵之計，從而暫時穩定了軍心。有政治分析家甚至透露說，泰國王室、軍方和他信勢力的代表，早在二月份就曾在文萊舉行秘密會議，達成不阻止為泰黨上臺執政的協議：軍方答應不會阻擋為泰黨組建政府；作為交換，為泰黨承諾不干涉軍事事務、不起訴任何軍人，包括不向去年血腥鎮壓紅衫軍的將領追究責任。
　　然而，意外卻來自選舉委員會。7月12日，選舉委員會宣布的通過首批資格審核的名單中，卻找不到英祿的名字。據泰國《曼谷郵報》報道，英祿涉嫌“賄選”，而且選舉委員會不能排除是否會調查針對英祿的另外幾項指控，所以其勝選資格尚無法得到確認。如果調查啟動，調查結果將被送至憲法法院，由法院決定是否取消被調查者的勝選資格。除英祿之外，還有近三成的候選人未出現在首輪資格通過名單中，其中包括為泰黨中的多名紅衫軍領袖。如果最終通過審核的合格議員不能占到當選議員總數的95%，還存在重新選舉的可能。對此變故，英祿表現淡定，她相信她和為泰黨都將獲得公正。終于，在7月21日泰國選舉委員會公布的名單中，英祿和即將卸任的總理阿披實及紅衫軍領導人的議員資格均獲確認。英祿距總理寶座又近了一步。
　　
　　前有關山千萬重
　　
　　事實上，即使英祿最終順利當選，為泰黨順利組閣，前面的道路也遠非坦途，未來的泰國局勢仍潛藏著重重危機。
　　對英祿個人來說，她如順利成為總理，也面臨著能否走出他信的陰影，最終樹立自己作為當選總理合法性的問題。他信妹妹的身份在英祿當選過程中起了關鍵作用，但如果英祿走不出他信的陰影，其當政的合法性就不得不面對來自政敵的質疑。民主黨要員就曾表示，“選民不知道英祿的辦事能力，她只會通過電話聽哥哥的吩咐，就像是皮影戲里的木偶一樣。”英祿也意識到了這一挑戰。根據美聯社7月8日的報道，她強調說，她上任后將作為國家領袖自主決策，不會成為哥哥的傀儡。如何讓民眾認可這一點，并在繼承其兄的政策和樹立自己的權威之間保持微妙平衡，將是政治經驗不足的英祿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
　　對為泰黨來說，如果順利組閣、執政，其面臨的重大挑戰則是能否在兌現選舉承諾的同時，又保持泰國經濟、財政的穩定。為泰黨在選舉中開出了眾多的“支票”，如將每日最低工資由現階段5美元～7美元提升為10美元，2020年前達到33美元；全面提高公務員和公共職員的收入；給60歲以上老人提供津貼；將應屆大學畢業生就職最低工資保障由現行每月330美元提升～500美元；每年向貧困小學生提供80萬臺便攜式電腦；實現全民醫療保障，繼續推行他信推出的“30泰銖醫療政策”，等等。有分析家指出，如果為泰黨全部兌現這些惠民政策，可能加劇通貨膨脹。信貸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甚至警告，如果為泰黨履行所有承諾，泰國的財政狀況將因此面對風險。因此，如何在兌現選舉支票與保持國家經濟、財政穩定發展方面保持平衡，是為泰黨一旦執政后不得不仔細掂量的重要問題。
　　對泰國來說，未來無論誰執政，最重要的考驗都是如何推進陷入分裂狀態的泰國的政治和解。近些年來泰國政治惡斗不休，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泰國社會內部分化加劇，一方是以城市居民為代表的中產階級，主要集中在南部和首都曼谷，民主黨是其代表，并獲得軍方的支持；另一方則是分布在北部和東北部的農民和城市低收入者，主要視為泰黨為他們的代言人。在兩大政黨之外，這兩個階層又分別通過黃衫軍和紅衫軍搞街頭運動，雙方間政治裂痕深重。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彌合分裂、促進政治和解不但是未來執政黨必須克服的障礙，也是泰國要實現政治社會持久穩定必須要克服的障礙。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在是否允許他信回國、調查軍方鎮壓紅衫軍事件等問題上慎重處理，達成各方都滿意的結果，避免任何一方再次訴諸極端。長遠觀之，要從根本上促進和解，不管未來由誰、由哪個政黨執政，都必須在拉近不同階層收入水平的同時，盡可能地符合所有人的利益，而不只是單純地取悅于紅衫軍或黃衫軍。只有社會不再分裂，政治層面的和解與團結才會有堅實的基礎。
　　英祿曾在一場競選集會上說：“我們得相愛，愛對方，不吵嘴。為泰黨會給國家帶來和平與和解，為國家贏回國際尊重。”作為一個以溫柔形象示人的女性領導人，英祿是否有機會實踐這一信念？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