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社的門前走過
像是要向墻上按下一枚釘子
我感覺到有一種力量想要把我定下來
我在掙扎 我的前面沒有人
身后也是空白 我必須使勁邁出這一步
走進(jìn)人群 快速排成一個句子
或者混入一片層次散亂的段落里
被喧鬧驅(qū)趕著走過廣場
迅速把空間讓給另一個新式的句子
也許我本身就是一個錯字
隨時都會像稻田里的稗草
被人拔出來扔給太陽
抑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標(biāo)點
緊跟在一列人的后面極力想說些什么
也許我本來就是孤身一人
從來就沒有走進(jìn)那些移動的黑色字符里
還有 我根本進(jìn)入不了標(biāo)題
我連自己都解釋不了
又怎會解釋別人和生活
我只希望自己能棲息在一張被揉皺的草稿上
先是被扔進(jìn)紙簍里 然后又被拿出來
被戴眼鏡的人仔細(xì)看了看 然后抻平
是的 就是在這個深秋的下午
有一種力量讓我愣了整整兩大版人群的時間
我不能久留 我發(fā)現(xiàn)我腳下的廣場
比我干凈得太多了 我必須趕快走開
使勁邁出今天下午這關(guān)鍵的一步
一棵深秋的樹
我看見樹哭了
連天加夜 一直在風(fēng)中
哭干了眼淚
枯黃的眼淚 干燥的眼淚
誰能知道樹的痛苦
誰能知曉這痛苦的眼淚中
還藏有斑斕的火焰 寂寞的青煙
飛過來的鳥
你是會飛的葉子
還是樹在春天放飛的音符
你此時落上枝頭
是給樹帶來安慰
還是給樹帶來更深的痛苦
樹不會說話 也不會走路
它的身后落滿撕碎的風(fēng)
影子里開著雪白的霜花
包公祠
黑臉的對面 鍘刀閃爍
狗頭鍘 虎頭鍘 龍頭鍘
咔嚓 咔嚓 咔嚓
三顆人頭 三顆沉重的鼓槌
敲響天 敲響地
也敲響了無數(shù)人的頭顱
烏黑放光 永不退色
包大人啊包黑子
歷史案頭的一塊墨錠
可以磨出一臉的烏云
可以磨出一天的雷鳴
試問天下 誰敢手執(zhí)狼毫
飽蘸起你臉上的黑
書寫自己不退色的碑文
你
目光一點點慢了下來
容許別人緩緩地走過去
內(nèi)心的流水輕輕呼應(yīng)著他們
時而平靜 時而蕩起波紋
一些話變成了米飯
一些話變成了鹽粒
灌漿的眼淚掛在睫毛上
能咽下的就咽下去了
能采擷的就自己采擷收好
摸摸頭上 白雪已經(jīng)落下
踩踩大地 骨頭已經(jīng)發(fā)出回聲
血液包裹著的人兒
常從夢里走出來把你埋進(jìn)月光
利比亞
昨夜 有多少文字鑲上了鋼鐵
有多少骨頭嵌進(jìn)了鋼鐵
鑲上鋼鐵的文字重新排列上了歷史
嵌進(jìn)骨頭的鋼鐵重新開始了
新一輪的疼痛和呻吟
利比亞 利比亞
血肉找到你會很遠(yuǎn) 鋼鐵找到你卻很近
大地給了你石油的海
天空卻向你傾瀉下了無情的鋼
告訴我 利比亞
最終你是被油海淹沒
還是讓鋼鐵直接落盡身體變成硬骨
站成油海沿岸不屈的柵欄
戒酒的人
你真的不該戒酒
從此將自己深藏廬山
在清醒中迷失自我
破戒吧 讓一瓶液體的春風(fēng)
潑灑進(jìn)你冷漠的土地
長不出綠草鮮花
就是長出扎腳的蒺藜也比現(xiàn)在好
那畢竟是真正的你
一個從火焰里掏出來的帶刺的你
對一棵樹說的話
一定是走過了很多路
見過很多世面
才會把日子垂直著來過
你是現(xiàn)實的 腳抓住泥土
你是浪漫的 頭頂著天空
繁華時蜂飛蝶舞
荒涼時大雪裹身
一句話也不說 一步路也不走
只在內(nèi)心深處
才將生命的年輪靜靜的蕩漾
真想找到你的前世
來觀瞻一下自己喧嘩浮躁的今生
并幻想著
擁有一個像你一樣淡定沉默的來生
只是面對現(xiàn)在的你
我還是癡想 若是我將一半給你
你將一半給我該有多好
我白天說出綠葉 你夜晚說出鮮花
我夜里來到河岸 你白天走上山坡
鐵人
你有多么堅硬
夜就有多么深沉
深沉的夜是天下最優(yōu)質(zhì)的炭
今夜將會把你打碎
今夜將會把你燃燒
走不動的鐵人 傷心的鐵人
認(rèn)定的命運 烈火熊熊
而最終
抖落鐵屑走出來的卻不是你
新生的你 陌生的你
隨著生命不停超越的你
身穿火焰的利器
又將是你重新孕育的孩兒
帶著仇恨 帶著光芒
像把利刃插入你的體內(nèi)
到森林的深處去
到森林的深處去 在寂靜的中央
安放下自己 去與一朵野花對視
看她們?nèi)绾未蜷_自己 釋放愛情的芬芳
忘記森林外的一切 看陽光從高處漏下來
一層一層深陷花朵內(nèi)心 從此不可自拔
一步步 我接近寂靜嬌嫩的嘴唇
這熟睡的孩子 我要從他的臉上尋找到
我的音容笑貌 傾聽著遠(yuǎn)處的蜂群
踏過無邊無際的花香
我真的要離開 關(guān)閉了手機
也關(guān)閉了自己 帶上我忠實的影子
到年輪的深處去 哪怕是小憩一會兒
我也要敞開胸懷呼吸一次木制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