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地攤哥”:拎著生命桶出征

　　策劃總監風頭正健
　　2001年底，安徽六安市壽縣炎劉鎮18歲的孟侃高考失利。他不想為家里增加負擔，便與青梅竹馬的戀人張靜前往上海淘金。
　　幾經輾轉，孟侃在寶山區一家知名火鍋連鎖店找了一份后堂勤雜工的工作，張靜也找了一份超市營業員的工作。雖然辛苦，但能與戀人在一起，孟侃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兩年后，頭腦活絡的孟侃被調進總部擔任營運策劃總監，月薪近4000元。
　　隨著火鍋店的生意越做越大，2006年，公司計劃在江浙滬地區多開幾家門店，并準備派孟侃去浙江做區域經理。一天，時常感到身體虛弱的孟侃突發高燒，住院半個月也沒退，結果肺部出現炎癥，半片肺葉功能嚴重受損，醫生說：“如不迅速切除病損肺葉將會危及生命！”
　　美好的生活剛露出笑臉，命運就突然跌進冰窖。張靜拿著診斷書一下子癱倒在走廊上。她握住醫生的雙手連聲哀求：“求求您了，救救他吧，他才23歲啊……”
　　手術費花去了10多萬元，還欠下部分債務。雖然手術成功了，孟侃卻只能靠剩下的半邊肺勉強維持呼吸，并且要在肺部鉆一個孔，插進一根軟管，軟管的另一頭連著一個儲存排出的肺積水的醫用塑料箱，而且每天要更換兩次生理鹽水。這就意味著，孟侃想要維持生命，這個塑料箱將陪伴他一生，而且常年不能洗澡。從此，孟侃只能平躺著睡覺，從來不敢翻身，而且說話聲音稍微大一點，生命桶就會發出“呼呼”的響聲。最麻煩的是，軟管每隔一月就要更換一次，每一次的巨痛都讓孟侃生不如死。
　　肉體的疼痛可以忍受，但每月所需的七八百元費用讓孟侃無力維持。為了省錢，孟侃背著張靜自己購買了軟管、消炎藥，學著給自己切孔插管。剛開始，管子將胸膜插出了血，疼得要命，但是孟侃強忍疼痛不斷地嘗試，終于成了自己的“外科醫生”。
　　
　　愛她就決然放棄她
　　生命已經枯萎，自己該如何審視這份堅守7年的真摯感情？痛苦的孟侃一度想到要輕生，可那樣對張靜的傷害也許會更大。每天面對一臉疲憊卻仍然用歌聲激勵自己笑對苦難，并想盡一切辦法來籌集醫藥費的愛人，孟侃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和無助：愛她就要給她幸福，現在我還能嗎？
　　讀懂戀人眼神的張靜多次敦促孟侃回老家辦理結婚登記，但孟侃一次次地婉拒了她。終于有一天，孟侃對張靜攤牌：“我現在成了廢人，實在配不上你。你為了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就算是我今生能丟掉這個塑料桶，也報答不完你對我做的一切。既然我深愛你，就絕不能拖累你！”
　　張靜既感動又生氣：“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現在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說這種話，說明你還不信任我。你如果真對我好，就努力康復，爭取早日重拾屬于我們的幸福！”孟侃看著這個率真樸實的女孩，熱淚長流……
　　有一種愛叫做“放棄”。經過一夜深思之后，孟侃毅然做出了人生最痛苦的選擇。他悄悄換了手機卡，與女友斷絕了聯系，踏上了開往合肥的火車。
　　在合肥，孟侃見到了他的表姐汪名霞。表姐生活窘困，卻樂觀曠達，一直悉心地照料他、鼓勵他。最關鍵的是，表姐的人生經歷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表姐的右臉長了紫色腫瘤，失去了女人最寶貴的容顏。在那個幾乎全靠煤氣、天然氣燒水做飯的城市中，她靠拉著板車，黑頭灰臉、汗流浹背地給人送煤球掙錢。1000斤煤球要叫賣四、五天只能掙到50元錢。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流浪街頭的殘疾人王幫良，并從拉板車“司機”變成了“板車司機”的妻子。近20年的時間，他們在這座城市里走過了上萬圈，一雙爭氣的兒女也考上了大學。堅強就有出路！表姐的故事激勵著孟侃，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貧寒姐弟攜手起航
　　看病、生活都需要錢。為了不連累表姐，孟侃多次想找一份工作，卻一次又一次遭到無情的拒絕。求人不如求自己，孟侃決定自食其力擺地攤。
　　2008年3月18日下午，表姐和孟侃拉著一袋貨來到自家附近的地攤上兜售。春寒料峭的街頭，他們整整一個下午沒有開張。表姐安慰他：“不要著急，一開始生意肯定比較清淡。”
　　夜幕降臨，都市的霓虹閃爍。出攤時的坦然已經消逝，孟侃的心情忐忑不安起來：“難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7點半，一群留著長長的黃頭發、手腕上刺著文身、滿身酒氣的小青年突然沖到攤前：“誰讓你在這里擺攤的？”不容表姐答話，那群“地頭蛇”飛起幾腳，便把孟侃的貨踢得四處亂飛。“我弟弟是只有半條命的人，你們這樣還有人性嗎？”嚇得嚎啕大哭的表姐舉起孟侃那只冒著泡的生命桶，小混混們怔住了。良久，他們默默地整理好凌亂的貨品，悄然離去。
　　孟侃開始叫賣自己的貨物，在他賣力的吆喝聲中，晚上9時許，第一個顧客滿意而歸。終于開張了，信心倍增的孟侃興奮得沖表姐打了個響指。從下午一直到晚上12點多，孟侃總共賣出了4雙襪子、3件內衣，賣了70元多錢。他的心里樂開了花，興奮得一夜沒睡好。
　　從此，每天下午5點半到夜里12點左右，孟侃都和表姐去擺攤。面對每一個顧客，一只手打理攤子的孟侃都把價錢開得很低，以避免討價還價消耗自己體力。周圍的商販們看到孟侃每天提著生命桶去擺攤，都被他堅強不屈、自立自強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有時會為他吆喝生意，附近小飯館的老板們也會送來可口的免費飯菜為他增加營養。
　　漸漸地，搞策劃出身的孟侃發現，擺地攤也有不少小竅門。于是，他把自己的銷售定位在女鞋上。由于他經常研究市場和流行元素，進的貨品款式新穎，加上他還會根據一個人的氣質、性格、穿衣喜好等特征來推薦鞋子，培養了一大批回頭客。
　　現在，孟侃終于能夠自食其力了。生活從愁云慘淡中出現了一絲曙光，孟侃的體內開始涌動著一股消退已久的生命激情，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可他依然害怕漫漫長夜，想到70多歲的父母依然在家種地為他還債，酸楚和愧疚就交織在心頭，令他無法平靜。
　　父母每隔兩個月就來探望兒子。聽到同齡人都已經結婚生子，連自己最心愛的女孩在等了他3年無果后，也已經成為別人的新娘，孟侃第一次縱釋了男兒淚：“我希望她過得幸福。真男人不能成為女人的拖油瓶，那樣我一生都會活在自責中。”父母多次想帶他回老家休養，可他不想拖累父母，因此，即使中秋、春節，他都在出租屋里和表姐一起過。
　　
　　自強贏得各界幫扶
　　2011年 7月8日晚，孟侃和往常一樣擺起了地攤，擁擠密匝的攤點嚴重影響了通行，場面混亂不堪。“城管來了！”隨著一聲呼喊，很多攤主如驚弓之鳥一般四散逃開，由于孟侃只能一手收貨，速度緩慢，于是被城管堵住了。當晚22點，孟侃提著生命桶，和表姐來到了城管執法大隊接受處罰。副大隊長錢瑞忽然看到孟侃手里的東西，警惕而好奇地問：“你提個桶干啥？”自尊心極強的孟侃拽了拽表姐的衣角不讓她說。錢瑞更加驚奇，上前仔細打量這個奇特的小伙子。為了證明這個桶沒有危險性，孟侃掀起了衣服：“沒有它我不能呼吸。”一股酸澀瞬間涌上錢瑞的心頭。當他了解到這對患難姐弟的情況后，取消了對他們的處罰，并決定幫他們一把。
　　人間自有真情在。7月12日上午，包河區城管內部發起了對孟侃的捐款活動。當城管人員將籌集到的5208元交給孟侃時，孟侃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溫暖。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孟侃拒絕了眾人的愛心：“謝謝你們，但我不想要這筆錢，我有手有腳，可以靠勞動賺錢養活自己。多年的擺攤生活讓我見過很多比我更困難的人，捐款應該給那些最需要幫助的人。”
　　孟侃自立自強的故事經當地電視臺報道后，一時間愛如潮水，數百市民涌向孟侃的出租屋和地攤，有給他介紹攤位的，有給他提供工作崗位的，有在網絡論壇團購他的鞋子的……孟侃的經歷也引起了合肥市濱湖醫院的高度關注。7月14日，該院對孟侃進行了胸部CT、纖維支氣管鏡等全面檢查。根據檢查結果，院方組織了全院專家進行會診，制定了下一步的治療方案。包河區城管執法大隊經與蕪湖路街道相關部門的協調，已將孟侃的攤位初步安排在金江苑小區，那里人氣旺，做小生意的人也多，擺攤時間為下午2點半到夜間11點。城管方面表示將會繼續協調，直到給孟侃找到一個長期的固定攤位。
　　多災使人更堅強。透過困頓與堅強，我們看到了一個年輕人最質樸的靈魂和他對人生最完美的詮釋。我們堅信，在歷經風雨之后，最堅強的“地攤哥”一定會迎來燦爛陽光。
　　（文中張靜為化名。本文不得以任何形式摘編、上網、轉載，違者必訴諸法律！）（責編 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