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人在沉默:“性侵”后的兩難選擇

　　2011年5月，原中國女子體操隊隊員桑蘭就自己在美國期間曾經遭猥褻一事，正式向紐約警方報案。事隔13年之后的報案，使“桑蘭性侵事件”迅速成為媒體關注的熱點，并在社會引起了廣泛的討論。本刊編輯部根據國內近年來發生的類似案件，精心整理策劃了本期【愛尚視點】——
　　
　　■案例一：
　　急嫁的女孩為“愛情”翻供
　　◎文/大山 小亮
　　2009年7月29日凌晨，陳朝綾（化名）來到海口市公安局報案，稱自己在公司聚會后，被老板徐成的兒子徐小勇（化名）強奸。警方迅速出擊，但犯罪嫌疑人已經潛逃。案情很簡單，只待徐小勇歸案便可還陳朝綾公道。可是陳朝綾卻開始經歷前所未有的考驗與誘惑，在等待正義裁決的過程中，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8月3日，陳朝綾回到公司上班，被徐成約見面談，徐成希望用10萬元現金私了，被陳朝綾拒絕。此后幾天，徐成夫婦一再約見陳朝綾，聲淚俱下地懇求陳朝綾撤案，承諾馬上提拔她升任項目經理，并一再提高賠償價碼，又被陳朝綾拒絕。
　　陳朝綾遞交了辭呈。徐成極力挽留，并告訴她，如果她辭職，夫妻倆對她的愧疚將更無以復加。出于同情，陳朝綾留了下來。徐成將自己的客戶資源介紹給她，大有重用之勢。
　　10月中旬，陳朝綾被強奸一事在公司傳開，徐成向她提出：“要不然你干脆做我們家的媳婦，一來小勇能夠彌補過失，二來也能平息大家的議論。況且，小勇記住了你的恩情，你們的婚姻能不牢固嗎？”能嫁給老板的公子，對一個27歲的草根女孩而言可謂一步登天。優越的家境，慈祥的公婆，光環籠罩的身份，建立在補償、報恩之上的“愛情”……猶豫了半天，陳朝綾答應了。
　　徐成夫婦提出讓陳朝綾去公安局翻供，使警方撤銷對徐小勇的追捕，等徐小勇一回來，就為兩人舉辦隆重的結婚儀式。如果陳朝綾因此被處以治安拘留，他們會用錢擺平此事。
　　陳朝綾來到派出所，稱自己與徐小勇是戀人，當天晚上兩人發生性關系后，又因為瑣事爭吵，廝打起來，她一時意氣用事就報了案。辦案民警告訴她，強奸屬于公訴案件，當事人無權撤案。陳朝綾滿臉羞愧地離開了。徐成夫婦非常失望，向陳朝綾施加壓力，要求她再去公安局翻供。陳朝綾哭著說：“我都已經盡力了，你們別再逼我了好嗎？”
　　很快，陳朝綾翻供一事在公司炸開了鍋：“她什么時候攀上了這樣的高枝？！”一些人羨慕的聲音令陳朝綾更迷茫了。
　　11月底，陳朝綾又來到公安局要求撤案。得到的答復是：如果真是誣告，也要等案件移送檢察機關后，由檢察院定奪；而且一旦確立陳朝綾涉嫌誣告陷害，她將負法律責任。陳朝綾再次灰頭土臉地回去了。
　　2010年1月底，徐小勇在父母的安排下偷偷潛回，到陳朝綾的老家過年。徐成認為，這樣做即使被人發現，兩人的“戀情”也是對強奸案最大的反擊。春節前夕，陳朝綾見到了徐小勇。四目相對，異常尷尬。兩人從始至終沒有說話，徐小勇也對陳朝綾刻意逃避。
　　2010年5月，徐小勇又與陳朝綾見了一面。因為已經無回頭路可走，加之徐小勇自身的條件，陳朝綾決心跟他結婚。在公司，陳朝綾已是徐家公開的“兒媳”。 徐成毫不避諱地照顧，工作中處處開綠燈。
　　2010年7月初，徐小勇瞞著陳朝綾偷偷回到了家。陳朝綾知道此事后吃驚地追問，徐小勇卻冷淡地說：“我真的對你沒有感覺，我寧愿給你50萬也不想結婚。” 徐成也默許了兒子的選擇，并試探性地問陳朝綾：“現在我賠償你50萬，取消結婚的承諾，你還會繼續幫小勇求情嗎？”陳朝綾這才明白，自己已經被徐家算計了。她失控地大叫，徐成只得好言相勸，答應盡量做工作讓兒子娶她。
　　7月底，徐小勇在與新認識的女友同居時被公安機關抓獲，徐成立刻找來一位懂法律的朋友，將一份寫好的撤案書交給陳朝綾，讓陳朝綾照著抄了一份。而徐家為了讓陳朝綾安心，給了她10萬元現金，并讓她寫下了收條。警方通過多次走訪、深入了解，認定陳朝綾在刻意撒謊。徐小勇也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并否定了陳朝綾和他是情侶的種種證詞。
　　陳朝綾徹底明白了，徐家只是抱著“錢和欺瞞能擺平一切”的心態，而她卻當了真。徐小勇的“無情”深深刺激了陳朝綾，她痛哭自首，承認試圖幫助徐小勇逃匿罪行，并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陳朝綾幫助徐小勇隱瞞犯罪事實，并幫助其逃匿以及作假證明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包庇罪，根據《刑法》規定，將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案件塵埃落定之后，陳朝綾的父母深感蒙羞，沒有來看女兒一眼。由于極度悲憤，陳朝綾高燒至肺炎，精神也一直處于崩潰狀態。在取保候審幾個小時后，她穿著婚紗，跳樓身亡。
　　
　　愛尚解讀：著急出嫁的灰姑娘心態，造成了受害人的悲劇，而建立在補償、報恩和感激之上的愛情，也不是真正的愛情。
　　在遭到侵犯之后，受害人不要輕信對方的承諾和保證，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信誓旦旦只不過是為了毀滅證據，或者想成為避免被訴諸法律的擋箭牌。受害人應當尋求法律解決，雖然過程會非常痛苦，但這確實是解決危機和獲得補償的必要的、也是最有效的途徑。
　　
　　■案例二：
　　偷情還是強奸？“情態證據”定真兇
　　◎文/鄭直
　　杜巧（化名）1988年出生于西昌，2009年從四川音樂學院畢業后，應聘到麗聲鋼琴培訓中心（化名）做鋼琴老師。與她相戀四年的男友也已研究生畢業，兩人打算年底結婚，幸福的生活就在前方。
　　麗聲鋼琴培訓中心的老板名叫趙建（化名），1975年出生。老板娘畢業于中央音樂學院，是碩士研究生。杜巧對年輕有為的老板夫婦很是崇拜。
　　2009年7月12日晚，杜巧正與同住女友謝虹一起逛街，趙建打來電話約杜巧唱歌，談工作。杜巧感到很為難。但老板第一次約自己，她不敢拒絕。
　　由于怕與趙建唱歌節外生枝，杜巧讓謝虹每隔半小時就給她打一次電話。隨后，兩人來到一家海鮮店吃燒烤。趙建不停地使勁勸杜巧喝酒，杜巧已有醉意。期間，謝虹多次打電話來，杜巧想離開，都被趙建阻止了。回去的路上，趙建邊開車邊伸手摸杜巧，并對杜巧說：“我會和老婆離婚的，你愿不愿意嫁給我？”杜巧連忙說：“我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我只愛我的男朋友！”趙建說自己平時也很苦悶，卻找不到人傾訴。凌晨3時許，趙建將杜巧拉下車，按倒在草地上，開始撕扯她的衣褲。杜巧拼命掙扎。趙建低聲威脅說：“你敢反抗，我就把你掐死！我喜歡你，我會娶你的！”杜巧苦苦哀求：“你既然想要娶我，那等與我結婚后再做這些事吧。”但趙建根本不聽她的哀求，將她強奸。
　　回到租住地，杜巧不停地痛哭。她想報案，又擔心報案后會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讓自己和父母抬不起頭來，更怕男友知道后離開自己。她猶豫不決，甚至想到了死。第二天早上，趙建打來電話，說自己就在樓下，要將扣下的畢業證還給杜巧。當初應聘時，趙建扣下了杜巧的畢業證，杜巧一直想拿回來，他始終沒有歸還。杜巧擔心趙建被鄰居看見影響不好，便讓他上了樓。趙建進門后，再次將杜巧強奸。事后，趙建一番花言巧語安慰杜巧，并不停地說要娶她，還買來避孕藥讓她吃下。
　　當晚，杜巧向男友哭訴，怒不可遏的男友當即與杜巧分手。
　　7月14日，杜巧終于對母親說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并在母親的竭力勸說下報了警。趙建卻在被抓獲歸案時大呼冤枉，稱他與杜巧發生性關系是兩相情愿的。
　　檢察院在受理此案后，感到很棘手，因為現有證據只能證明兩人發生了性關系，而無法證明趙建是否強奸，而且被害人也是在第二天才到公安機關報案。經過檢察官的多次調查走訪，了解到杜巧沒有報案是因為她不相信法律，當時只想死；而被趙建第二次強奸是輕信所致——趙建說要將畢業證還給她，并且保證不會對她怎么樣。
　　開庭前，站在被告席上的趙建與其代理律師談笑風生。趙建辯稱，自己來自農村，考入大學不易，畢業后又打過幾年工，開辦藝術培訓中心也不久。妻子是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職業好，人漂亮，還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與他一起創業，他沒有理由不珍惜所擁有的一切而對員工起意。他只承認曾于2009年7月13日早上9時與杜巧發生過性關系，但那是雙方自愿的偷情，而非強奸。
　　趙建的律師也稱，杜巧為了證明趙建與她發生性行為是強奸，給警方提供了有趙建體液的衣服，這說明她是有備而來。而且她之所以在與趙建發生性關系一天后才報案，那是因為在這期間，她在和趙建談金錢賠償條件，她的條件沒有得到滿足才以強奸報案。報案后杜巧音信全無，而她的家人則向趙建的妻子索要60萬元，并威脅趙建的妻子。因此，不排除該案有杜巧設計的可能。
　　就在這時，杜巧推開法庭的大門，走進了庭審現場。趙建的頭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目光不敢與杜巧對視。而杜巧自從進庭審大廳后，便對趙建怒目而視，并多次想沖過去與他拼命。趙建再也沒有為自己辯護，看到杜巧母女的悲傷后，他甚至主動表示，自己愿意給杜巧補償2.5萬元精神傷害賠償費。
　　法院審理認為，雖然被告人趙建在7小時內對被害人杜巧實施兩次強奸的行為無直接證據，但是證人的證詞、受害人自身的陳述，以及傷情證明、鑒定結論等證據之間能夠相互印證；并參考趙建和杜巧二人在法庭上的“情態表現”判定， 趙建犯強奸罪的罪名成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相關條款之規定，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6個月。（摘自《戀愛婚姻家庭》）
　　
　　愛尚關鍵詞：情態證據
　　情態證據：指提供口頭證據者在陳述時，外顯的各種下意識反應和活動。情態信息是一種主要依靠直覺進行認知的生理與心理活動的對應伴生關系，具有客觀表達證人內心活動的特性，在刑事訴訟領域可被用于輔助判斷人證的可靠性，也可被用做偵查線索和少數特殊案件中的實質證據。情態證據在我國雖尚不具備形式合法性，但在判案時能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受害人杜巧在案發后未能及時報案，造成了犯罪證據的流失和犯罪嫌疑人的借機狡辯，是受害人權利未能及時得到維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