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再復婚,為兒子她想湊合下去
2001年4月,重慶的黃角樹已經綠了梢頭,新疆卻還是一片冰天雪地。來自重慶的土家族川妹子葉萍望著窗外的積雪發呆:在新疆生活了整整10年,她依然無法真正適應這徹骨的寒冷。
而眼下,除了寒冷,還比往年多了一份孤獨。就在幾天前,前夫徐鳴帶著兒子程程回了老家重慶酉陽,兒子這一走,偌大的新疆一個親人也沒有了。葉萍連哭了好幾個晚上,日盼夜盼,總算盼到了跟兒子通電話的日子。
“程程,媽媽想你了,你想媽媽嗎?”
“想,但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
“誰說的,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兒子,媽媽永遠愛你,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你為什么要和爸爸分開?為什么別的孩子都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而我不是?”
孩子的話深深地刺痛了葉萍的心:在孩子的眼里,離婚是她不可饒恕的錯誤,可孩子哪里知道她的苦衷!
葉萍20歲的時候在重慶酉陽縣認識了比她大3歲的木匠徐鳴。1991年初,葉萍打算去新疆跟遠房親戚學習理發,徐鳴對她說:“無論到哪里,我們總要在一起的。”倆人就一起去了新疆。
為了愛人甘愿遠走天涯,男友的這份體貼讓她很感動。但她沒有想到,感動稍縱即逝,真正走進柴米油鹽的日子,兩顆年輕的心就有了隔閡:徐鳴不再浪漫,有意無意總是挑葉萍的刺,經常為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跟她翻臉甚至動手……但想到徐鳴為她遠離父母家鄉,葉萍很珍惜這份愛,也就一直遷就隱忍。
不久,兒子出生,葉萍和徐鳴補領了結婚證,還給孩子取名為“新程”,希望兒子的到來能夠給他們帶來新的幸福生活。但徐鳴仍舊老樣子,高興時對母子倆愛護有加,不高興時照樣打打罵罵。日子一天比一天殷實,但葉萍并不快樂,最終還是和丈夫離了婚。
這次通話后,她再也忍不住思念之苦,請了幾天假回老家。幾十個小時后,她站在了蒼嶺鎮徐家的門口,只見徐鳴正在手忙腳亂地做飯,卻沒有看到兒子。見到葉萍,徐鳴既詫異又尷尬:“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沒提前說一聲?”
看著眼前這個消瘦了許多的男人,葉萍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程程呢?”
“他快放學了,要不你去接他?”徐鳴久違的笑容讓葉萍恍如隔世。
簡陋狹小的教室里,坐了幾十個孩子,葉萍第一眼就看見了靠窗戶邊坐的程程。兒子黑了,也長高了,衣服已經不合身,一雙球鞋沾滿泥巴……
母子倆的見面沒有葉萍想象中的那么親熱,面對自己的擁抱,兒子有些躲閃。
回到新疆后她不停地想:母子之間已經有了裂痕,她該怎樣彌補呢?
2003年1月,葉萍決定回老家。她用在新疆掙的錢在酉陽買了房子,開了一家理發店。一年后,為了兒子,葉萍和徐鳴復婚。搬進剛剛裝修好的新房,程程高興得摟著爸爸媽媽親了又親。
離婚卻離不了家,遭綁架的家庭傷痕累累
徐鳴的得意勁很快就過去了。他發現復婚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光彩——他沒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復婚后,葉萍的理發店是全家生活費用的來源。那段日子,徐鳴平衡心態的方式就是出去喝酒,有時還賭博,贏了還好,倘若輸了錢受了氣,回來就仗著酒勁找葉萍發泄:要么是罵,要么是打。為了孩子,葉萍選擇了忍耐,她不想讓孩子再受傷害。
葉萍的一直退讓,讓徐鳴漸覺無趣。2007年,徐鳴去天津打工。誰知去了一年多,錢沒掙到,卻遇到了一場交通事故。葉萍二話沒說,拿著辛苦攢下的2萬多元錢跑到天津,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并付清了所有的醫療費用。
然而回到家,復雜的心態讓徐明的行為越發古怪。要說錢,他“掙”到了——因為這次交通事故,他獲得了14萬元的賠償,可是付出的代價卻是:脾臟留下永遠的傷。
復雜的心態,讓他的行為越發古怪。簡言之,沒錢的時候打老婆;現在有錢了,還是打老婆。一天夜里兩點多,他醉醺醺回到家,葉萍開門稍晚了一點,他一頓臭罵,接著嫌棄葉萍打的洗腳水太燙,數落她的種種不好。葉萍像往常一樣,忍氣吞聲。他更來氣,用力一推,把正蹲下來倒洗腳水的葉萍推倒在地。實在忍不下去了,葉萍盡量壓低聲音說:“你不休息別人還要休息吧,老是這樣,誰受得了。”
“我讓你受了嗎?我讓你滾!不想見到你,我要見我兒子,程程呢?”徐鳴說著就往兒子房間走。葉萍擋在他面前:“現在都幾點了!他明天還要上學,不要鬧了。”
“閃一邊去!”徐鳴一個巴掌甩了過來,葉萍還是紋絲不動地站在那里,見她不退縮,徐鳴第二個、第三個巴掌接著打下來……
門開了,程程走了出來。“怎么能這樣打我媽?不要喝完酒就發瘋行嗎?”
徐鳴沒想到兒子會這樣對自己說話。愣了愣,將怒氣撒在葉萍身上,“連兒子都敢瞧不起我了,都敢教訓我了,是你教唆的吧?你這個挑唆分子……”
徐鳴的拳頭又舉了起來,沒打到葉萍,卻打在了擋住媽媽的程程身上,他哭著和爸爸說:“沒有人教我,是我自己發現的,我求求你,別再打媽媽了……”
丈夫的毆打沒讓葉萍落淚,但兒子這句求饒讓她淚水漣漣。程程最終將徐鳴勸住了,但也是從那次開始,他再也無所顧忌,當著兒子的面一樣羞辱打罵葉萍。
葉萍到派出所報過案,到婦聯申請過庇護,但是調解過后,徐鳴照打不誤。看起來,葉萍只剩離婚這最后一條路。
她和兒子說了自己的想法,程程很支持媽媽。有了兒子的支持,葉萍覺得離婚不可怕了,徐鳴也不可怕了。2009年12月21日,她向酉陽縣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
得知妻子又要和自己離婚,徐鳴氣瘋了,發誓怎么也不能放過葉萍:同一個女人,兩次離婚,他一個大男人,臉往哪兒擱?不過,法律可不管他的臉面。宣判后,葉萍卻不敢喜形于色,因為對面的徐鳴正一言不發地盯著她,陰森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禁區”200米,國內首簽離婚后人身保護令
果然,從法院回來,徐鳴絲毫沒有搬走的意思。賴在家里吃,賴在家里住,對葉萍的管束比離婚前更嚴格,還經常打電話“查崗”。
有一次,徐鳴趁著程程不在家,要強行和葉萍發生性關系。葉萍不從,徐鳴又是一頓毒打,還將她的上衣和內褲撕壞,雙腿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徐鳴還留下一張字條給她:
“請你識相一點,千萬不要讓我生氣,在我控制不住時,你后悔(就)晚了。我不想天天與你吵、生氣。千萬別有下次,切記!”
這是什么男人?這是什么世道?無奈之下,葉萍再次求助法院。
根據葉萍的申請,酉陽縣人民法院依法要求徐鳴搬離。葉萍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吧?
可是,這次她又錯了。雖然不能住在葉萍那里,徐鳴還是經常闖上門,理由很簡單:要看兒子,這是法院判決里允許的。而葉萍只要讓他進門,他就摔摔打打、辱罵威脅,每次都不歡而散。
葉萍索性一狠心,不再給他開門。于是徐鳴就經常去葉萍的理發店,只要看見她在店里,看見她給男顧客理發,他就罵人摔東西,原本紅火的店面日漸冷清。為了躲避徐鳴,葉萍關閉了理發店,可即使她終日躲躲藏藏,徐明仍然像魔鬼一般,突然就出現在她面前……
走投無路,葉萍只好再去找婦聯。婦聯工作人員得知酉陽縣法院要試點人身保護令,靈機一動:婚內暴力可以通過保護令遏制,葉萍已經離婚了,還行不行呢?在得到葉萍離婚案主審法官何偉的明確答復后,葉萍向法院提交了人身安全保護申請。
2010年5月6日,法院受理此案,按照葉萍提供的威脅字條、報警證明和婦聯記錄等進行調查詢問,證實徐鳴在離婚后,對葉萍確實存在騷擾威脅行為。
5月8日,中國第一張離婚后人身安全保護令在酉陽縣法院開出:禁止徐鳴騷擾、跟蹤、威脅、毆打前妻葉萍,或與前妻葉萍以及未成年子女徐新程進行不歡迎接觸;禁止徐鳴在距離下列場所200米內活動:前妻葉萍的住所、工作場所;徐鳴探視子女時應征得子女的同意,并不得到前妻葉萍的家中進行探視。保護令期限為6個月,期間,如果徐鳴違反任何一條,法院執行機構將有權對其進行輕則罰款、重則拘留的處罰。情節嚴重的,可按拒不執行裁定罪進行處罰。
當地的社區、派出所和婦聯都收到了保護令,瞬間,葉萍的身邊織起了一張大大的保護網。也許在那網外,徐鳴依然心懷恨意,但是迫于法律威嚴,他再也沒敢邁進這保護網一步。2011年4月2日,記者采訪時獲悉,徐鳴已經有了新的家庭,葉萍終于可以安然地過她平靜的日子了。
愛尚關鍵詞:人生保護令
“人身保護令”包括多種保護措施,禁止被申請人毆打、暴力脅迫、威脅申請人及其他家庭成員;禁止被申請人跟蹤或騷擾申請人;責令被申請人搬出雙方共同處所;中止被申請人對其未成年人受害子女行使監護權或探視權等。另外,在社區等場所建立庇護所或庇護中心,家庭暴力受害人可以向委員會申請不超過72小時的臨時庇護。
(責編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