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極端

　　碰到這個男人之前，她已結過三次婚，一次比一次不幸。
　　她的第一個丈夫是她上學時的戀人。為了這段感情，她差點和家人鬧翻了。但結婚后，她才知道父母是對的，這個男人好吃懶做，為湊集吸毒的錢，竟背著她把剛滿兩歲的兒子賣了！她為找回兒子，只好報了案。她丈夫那樣的人，哪里能受得住監獄的清苦，判決書下來沒幾天，就趁看守不注意自殺了。婆家的人也不肯放過她，指著鼻子罵她是克夫的災星。
　　兩年后，在親戚的張羅下，她和一個醫生結了婚。不過，這段婚姻也沒維系多久。結婚第三年，醫生因急性病發作而死于非命。
　　再后來，她和她的第三個丈夫結婚了。對方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司機，結婚不到一年，竟出車禍死了。哭到沒有了眼淚，她終于明白，自己真的是克夫的命，她不打算再嫁了，就這樣一個人生活下去吧。
　　她33歲的時候，在朋友的介紹下，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她本來是不打算再婚的，但他的鍥而不舍感動了她。她終于做了感情生活里的最后一次冒險，決定嫁給他。
　　他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結婚那天，聽著大家的祝福，她突然就想起了曾經的三個丈夫，心里莫名地有些后怕。男人知道后，暖暖地安慰她：“什么克夫不克夫的，那都是迷信，我才不信呢。”
　　婚后的生活過得平靜卻溫馨。他真是一個很好的男人，每天準時上下班，不吸煙不喝酒，也沒其他不良的生活惡習。男人總是怕她累著，家務活經常都是她還沒插上手，男人就干完了。天冷的時候，男人總是先起來做早飯。她伺候人慣了，現在被男人這樣寵著，就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卻說：“我上班的時間比你們單位的早，總是要早起的，你早起就不劃算了。”她聽了，心里暖暖的。婚姻生活里，沒有什么劃算不劃算之分，男人對她這么好，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真的愛她。這樣想著，她的眼角就有些濕潤。
　　他們結婚兩年的時候，她打算給男人生個孩子。但醫生告訴他，她的身體已不適合再懷孕，如果強求，勢必會有生命危險。盡管如此，她還是決定試一試。這件事她本來打算瞞著男人的，但男人還是知道了。這一次，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發火了，堅決反對。她幸福得有些心疼。后來，他們從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孩子。有了孩子，他們的小家就更像一個家了。
　　他們兒子的兒子出生的時候，她和男人都已到了頭發花白的年齡。那一年，男人突然得了一種怪病，全身發冷還怕疼。中西藥都吃遍了，就是不見好。她怕極了，四處尋訪名醫。男人就笑她：“都一把年紀了，死了就死了唄，你就別瞎跑了。”可她不聽，還是托人搜集藥方，打聽尋找能給男人治病的神醫。然后，就出了車禍——她在穿越馬路時，被一輛貨車給撞上了。
　　男人氣喘吁吁趕到醫院的時候，她已昏過去了。身上還插滿了管子，直到三天之后才醒過來。
　　她對男人說：“我在路上遇到一個算命的，算命的說了，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男人握著女人的手，泣不成聲地說：“我信，我信，我還要和你一起白頭偕老呢。”她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她終究沒能和男人攜手終老。醫生說：“其實，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把氧氣管拔了。不過，她的嘴角掛著微笑，好像是了了一件什么心事，終于解脫了。”
　　辦理后事的時候，兒媳無意中說：“媽媽那天在醫院對我說，她是克夫的命，只要她活著，爸就不得安生，這是真是假？”男人聽了，一怔，突然就明白了她為何拔掉了氧氣管。女人因為愛他，不愿讓他承擔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危險，所以才走了極端……
　　（摘自《小小說月刊》）（責編 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