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也八卦

　　古代最早的八卦讀物
　　魏晉南北朝時期，政權更迭頻繁，世人多不能言及時事，唯外現放誕怪異之相，以釋放心中苦悶。劉義慶同學召集一幫文人成立了私營編輯部，搜羅漢魏到東晉時的名人八卦，結集成堪稱“中國古代最早八卦著作”的《世說新語》。
　　書中有著大量高層領導的八卦：如謝安總理和人下棋時，收到前線電報后，默默無言繼續落子。對方問戰況如何，謝安說“小兒輩大破賊”，神情和往常無二，其實棋桌底下的手已經興奮得揪破了衣襟。還有“五星上將”桓溫私蓄小妾，大老婆欲手刃二奶，卻被對方美貌折服，大嘆“我見猶憐”。再有就是行為藝術家禰衡，在曹操召開的上流年會上先是表演架子鼓，繼而當眾裸奔；文學家中酗酒成風，尤其劉伶一喝高了就脫光光，還質問賓客：“房屋就是我的褲子，你們鉆我褲子里是什么意思？”
　　盡管是街頭巷聞，《世說新語》卻委實是一本有料的八卦讀物。南北朝的時尚風向標乃是名士，往往行為怪誕、尚清談。由于《世說新語》里記載了大量實例，恰似《VOGUE》教人衣服怎么混搭，時人往往買這本書來有樣學樣。用魯迅的話說，它成為當時的名士教科書。
　　古人愛傳的八卦消息
　　不光八卦讀物很有市場，古代的民眾也很有八卦精神。從販夫走卒到高官閣老，都有著相當敏銳的八卦神經，也不乏捉風捕影的本領。
　　山西小帥哥衛從南昌前往南京，被瘋狂粉絲堵住，“觀者如堵墻”。這讓天生虛弱的衛犯愁了，前后左右都難以突圍，最后竟然活活累死了。試想要是當時沒有人傳播“帥哥衛來南京了”這一八卦消息，這位青春美少年也不至于一命嗚呼。直到唐朝時還有人對此“娛樂至死”事件耿耿于懷，嘴上嘟囔著“江東士女無端甚，看殺玉人渾不知”。
　　衛是真死，大文豪蘇東坡卻被八卦消息“假死”了多次。烏臺詩案后，蘇東坡被貶黃州，不久友人曾鞏因病去世。這時八卦新聞出現了：這位被王安石稱為“不知更幾百年才出如此人物”的大才子，被傳說與曾鞏同年同月同日一起被天帝召去了，弄得皇帝陛下宋神宗嘆息不已。
　　后來蘇東坡又去海南做官了，八卦新聞也緊隨其后。這次的緋聞浪漫一些，說蘇東坡得了真道，獨自駕個小舟前往大海，飄飄而去，不知所蹤，傳得滿城風雨。由于那個時候沒有大眾媒體，東坡先生不能上博客辟謠，結果只能在《東坡志林》中說明自己是“被去世”、“被成仙”的。
　　今天的明星動不動就被傳聞整過容、有某生理缺陷等，古時候的八卦新聞也會涉及名人的身體。晉文公重耳年輕時為避免被后母所害而逃到曹國，當時社會八卦說重耳公子“駢脅”，就是肋骨長在一起，是一種生理上的畸形。曹共公不去關注這位未來霸主內心的政治抱負，而是趁對方洗澡時去一窺究竟。多少年后，晉文公出兵俘虜了曹共公。擅長八卦的人會有好下場嗎？
　　名臣雅士也愛八卦
　　《聊齋志異》是窮書生的夢想，《閱微草堂筆記》則是名臣的八卦。紀曉嵐除了在皇宮辦公室編纂《四庫全書》，還借長途出差、朋友交際之機網羅大量奇談怪論，寫成這本私人筆記。在蒲松齡筆下的鬼女、狐女秉持著“進門、獻身、賠償男方青春損失費走人”的三部曲時，紀曉嵐筆下的鬼狐卻煙火氣十足，市井、逗趣，甚至有一些相當前衛的無厘頭。
　　某家樓上住著狐貍，樓下住著人。某晚樓下開party，忽聞樓上鞭子呼呼聲，挨打那位慘叫：“樓下各位都是明理的，你們見過老婆打老公嗎？”沒想到座中一人剛剛被河東獅揍過，臉上還有抓痕，于是哄笑：“這有啥稀奇的。”樓上群狐亦哄然大笑，“其斗遂解”。
　　還有一則更有趣味：某生借住世交家花園讀書，聽說那里有狐貍出沒，心里很癢癢，希望“天下掉下個狐妹妹”。結果不久后果然每天有人幫自己打掃房間，書生大喜，某天偷看，卻看到一個大胡子男人幫自己掃地灑水，書生大駭，奪路而逃，背后聽見一聲嘆息，竟有無限幽怨。用現在的話來說：很腐很暴力。
　　此類故事不勝枚舉，“閱者無不莞爾”。一位戲曲界的朋友說，這是最適合攜去廁所的書：每則長度剛剛夠一次“五谷輪回”的，又讓如廁期間毫不沉悶。魯迅評價其“敘述復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后來無人能奪其席”。
　　此外，《太平廣記》《酉陽雜俎》《子不語》等八卦讀物，作者都有極高的文字造詣和極淵博的學識，既通俗好看，又經得起咀嚼，因此頗得擁護。難得的是，古人關注名士的雅量氣節風度才華，哪怕有緋聞，也是含蓄點到為止，不至于破壞道德底線，又豈是現在口沫橫飛恨不得天下大亂的娛樂小報可比？
　　李天//摘自《讀者欣賞》2010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