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過三

　　蔡依林一邊蹦著跳著，一邊哼著唱著《看我七十二變》，就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游戲，很可愛，多少也有些可笑。無論可愛還是可笑，都出自同一個緣由：人在成長過程中，難免貪圖新鮮、追求改變，希望像孫悟空那樣擁有七十二變的本事，“缺點變成優點”、“自卑留給昨天”，其間充斥著成長的快樂和煩惱。
　　凡是與成長有關的故事，都無可指責，只是早熟的中國傳統社會一向不鼓勵多變。馮夢龍編著的《三言》里，有一章專門講了柳永的故事。作為著名的詞作家，柳哥在宋朝“文藝界”享有崇高威望，絕對不次于蔡美眉在今日亞洲樂壇的地位，不過他很謙虛，自稱“柳三變”，一變為詞人。再變為官人，三變為仙人，三變足矣，不像今日“達人”和潮人們那樣一門心思奢望著七十二變。
　　柳哥的三變，延續了比他更古老的中國人的傳統觀念，比如孔子的得意門生子夏認為，“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可不可以四變或者五變呢?當然可以，七十二變也可以，八十一變也可以。但是，在中國的古老哲學里，三不僅是一個數字，更是窺探宇宙奧秘的樞紐，正如《老子》所說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事萬物不過是三的派生物罷了，“事不過三”。既然如此，何必七十二變呢?就算你七十二變，也逃不脫“如來佛”的手掌心，萬變不離其宗。
　　今人常用的成語“事不過三”，詞典上解釋為“同樣的事不宜連做三次”。這是語言與時俱進的結果，而且符合約定俗成的規則，不能說不對，同時不能不承認，它已經改變了初衷、背離了原意。在我看來，“事不過三”的體用可能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提醒大家追根溯源、吃水不忘挖井人，避免富貴不過三代的“悲劇”；二是鼓勵有志者努力修為、日臻完善，就像王國維所總結的，“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三是倡導人們明心見性、豁然開朗，就像青源禪師所經歷的，“老僧三十年前來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后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然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山還是那個山，水還是那個水，人生卻有三重境界。智者如此，凡人亦然：男人還是男人，女人還是女人，最多三變，一變為丈夫(妻子)，再變為父親(母親)，三變為公公(婆婆)，其他諸如叔叔、姑奶奶之類的境界，不過是三的派生物罷了：苦在其中，樂在其口，這是“常道”。像蔡美眉那樣走“非常道”的人，最多也是三變，一變為藝人。再變為著名藝人，三變為更著名藝人，不管“你是滿意啊還是滿意啊還是滿意啊”，也不管“你是喜歡啊還是喜歡啊還是喜歡啊”，只能如此，如此而已。
　　當然，肯定有人不甘心止步于三變，仍然奢望著七十二變，那又會如何呢?假設皇帝在登基之前推讓三次猶覺不足，一定要七十二次推讓，那就太假惺惺了，可以跟今日流行的“競爭上崗”相媲美：假如秋香二笑之后意猶未盡，一定要湊足七十二笑，很可能把唐伯虎給笑傻了、笑跑了，一段好姻緣就此泡湯，回頭再想當“小三”恐怕都當不成，“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