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12連跌實情

　　經濟放緩、熱錢涌出、貿易順差減少
　　
　　近一時期，人民幣匯率波動引起了國內外的關注。從11月30日到12月15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連續12天跌停，12月16日人民幣開始止跌回升，12月20日，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為1美元對人民幣6.3351元，較前一交易日下跌48個基點，與16日基本持平。這次連續下跌是3年來的首次。人民幣走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環球人物雜志記者專訪了中外專家。
　　
　　連續跌停可能再次出現
　　環球人物雜志：人民幣為何連續12個交易日觸及跌停？
　　趙錫軍（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外界可能覺得這次下跌很突然，其實之前已經有很多跡象了。貿易順差的收窄，資金流動的變化，這些因素在今年第三季度中表現得已經很明顯。如貿易順差，今年下半年我們不斷擴大進口，調整出口幅度，導致了貿易順差的減少，這意味著外匯收入變少，支出增多；另外，我們不斷鼓勵對外投資，也導致了外匯的流出。這些影響匯率穩定的因素之前都已經表現出來，只是沒有從量變到質變。
　　亞歷山大·克林伯格（奧地利國際關系研究所研究員）：原因很多。市場短期賣家瞄準了中國，中國經濟有放緩趨勢，以及出現一定的“熱錢涌出”情況，等等。鑒于全球對美元需求增強，人民幣前幾個月經歷了高位，這次下跌，是正常的獲利回吐期。
　　孫來祥（倫敦大學金融管理系教授）：造成人民幣匯率此輪下跌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世界經濟復蘇乏力，尤其歐債危機久拖未決，投資者手中的美元仍然吃緊。二是中國國內正在經歷新一輪經濟調整，還采取了貨幣緊縮政策，堅持對房地產進行調控，引發了外界對人民幣匯率信心的短期下降，但從長遠看，人民幣將保持相對平穩的水平。
　　環球人物雜志：人民幣匯率從12月16日開始上行，這次走高是暫時現象還是止跌回升的開始？
　　趙錫軍：那要看未來的政策會怎樣。如果我們追求更加平衡的貿易和國際收支，進口有更大增長，出口結構更合理，引進外資講求質量和規模，鼓勵企業對外投資，國際收支順差就會越來越少，外匯市場上的供求就會越來越平衡。那么，人民幣匯率就不會處于長期升值或長期貶值的狀態，而是趨于穩定。但如果在某個時期內，比如春節期間，我們的進口增加，出口減少，支出的外匯增多，即在某個時間段里外匯供求不平衡，那么這段時間的人民幣匯率就會出現上下波動。
　　謝棟銘（新加坡華僑銀行經濟分析師）：從長期看，人民幣升值的幅度會有所放緩，但從短期來看，到今年年底，波動還會繼續存在，跌停情況可能還會再次出現。
　　
　　雙向波動是大趨勢
　　環球人物雜志：人民幣長期升值會帶來什么結果？
　　魯政委（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會影響中國的出口，因為美元目前走強，如果人民幣緊跟美元匯率的話，相當于我們出口產品的價格上漲了。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只占我們整體出口量的16%，而對其他國家的出口則占84%，這會使我們的產品沒有價格優勢。
　　我的判斷是，從現在到明年第一季度末，美元仍會保持一個強勢的震蕩狀態，如果人民幣匯率保持對美元匯率的穩定，那么人民幣的實際有效匯率將處于高位劇烈震蕩的狀態，如果那樣的話，從現在到明年上半年，中國的出口就會經歷一個煉獄的過程，出口增長率完全有可能跌到10%以內。但如果我們更注重從市場供求的角度，保持人民幣有效匯率的穩定，那中國出口的狀態會比預想的好。舉個例子，在1997—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期間，那些對本國貨幣匯率可以靈活調整的國家，如印尼、印度的經濟幾乎沒有受到明顯的影響，而且幾乎與中國同時實現了經濟復蘇。
　　環球人物雜志：也就是說，您認為人民幣小幅走軟對中國經濟利大于弊？
　　魯政委：如果未來人民幣匯率的波動幅度全部擴大，人民幣中間價與市場走勢更加一致的話，我認為是一個好現象。
　　環球人物雜志：未來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的發展趨勢是怎樣的？
　　魯政委：目前仍然是與美元匯率保持一致的趨勢，基本上會維持在6.3到6.4左右。
　　趙錫軍：這要看我們的經濟基本面。長期來看，如果保持調整結構、擴大內需、追求越來越平衡的國際收支和貿易收支，那么人民幣就將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匯率水平上。但從短期來看，當政府干預的力度加大時，就會對匯率產生比較大的影響。所以在一年中的某個時間段，人民幣匯率有越來越大的波動，但這個波動不一定是單向的升值或者單向的貶值，而是雙向的波動。
　　
　　國際化主要追求幣值穩定
　　環球人物雜志：人民幣3年來首次連續下跌，對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利弊如何？
　　趙錫軍：從某種意義上講，一種貨幣要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一是要方便，包括使用方便，交易和投資方便等；二是幣值要穩定。所以從長期來講，人民幣國際化并不是要追求人民幣的貶值或者升值，而是要維持人民幣的幣值穩定。
　　以我們現在所鼓勵的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為例，假如未來越來越多的貿易是用人民幣進行結算的，那么外匯市場的交易量就會減少，外匯市場自然就會萎縮，供求變化會直接對人民幣的上升或者下跌產生影響。另外，現在正在搞試點，嘗試在引進外資時用人民幣計價和支付。這些政策都會影響到外匯市場的供求關系。
　　環球人物雜志：國際資本做空人民幣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趙錫軍：現在人民幣有3塊交易市場，一是上海外匯交易中心，這是中央可以干預的；二是香港的離岸市場；三是新加坡的無本金交割市場。這3個市場的價格形成機制和參與者都不太一樣。我們更多是看上海的市場，這個市場沒有衍生產品的交易，其走向與中國的基本經濟狀況和收支狀況有直接聯系，所以賣空在上海的市場是做不到的。但在香港和新加坡的市場有可能，因為這兩個市場上既有國際參與者，又有衍生產品，特別是新加坡的無本金交割市場。
　　環球人物雜志：目前，歐債危機使得歐元下挫，美元走堅，這對未來的中國經濟將產生什么影響？
　　趙錫軍：一國貨幣能否維持長期穩定，就是看該國經濟的發展相對于別國而言是否處于一種比較積極的狀態。當處于一種比較積極狀態的時候，該國貨幣相對來講就會升值。比如一戰和二戰期間的美國經濟，因為沒有受到戰火的影響，所以比較強勢，美元就很堅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由于德國經濟和日本經濟發展得比較積極，所以這兩國貨幣相對而言升值較多，而同時期的美國受越南戰爭的影響，國內經濟下滑，所以美元就貶值了。人民幣也是一樣，在改革開放初期，人民幣處于一個比較弱小的地位，但加入WTO以后，中國經濟的市場化程度不斷提高，經濟越來越強，人民幣也就不斷升值。所以基本上，判斷一國貨幣升值或貶值的影響，首先要看該國經濟是處于上升態勢還是防御態勢，拋開這個大背景，單獨談論一種貨幣的升值或貶值對經濟的影響，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