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園里的咖啡(節選)

走到羅伯的園柵前，發現自己把結論下得過早。他的地如何能稱之為農園？完完全全是精致設計、管理出眾的花園。不同于一般湊合的木樁界欄及鐵絲界欄，羅伯的地四邊以交叉形的短竹籬圍隔，入口的竹籬門則略呈拱狀。２００平方米正方的園地，設計出圓形、半月形、環狀、正方、長方、梯形等各自不同的小區，種上各色各樣、美麗新奇，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蔬果。啜著加了奶及糖的熱咖啡，游走于園中各小區，發現羅伯竟把蔬菜、瓜、豆類當花來種，不像別人一畦地種一類蔬菜；他不但把蔬菜依形狀、大小、顏色與花類搭配種植，連高低也做了計算，于是種植出了層次與色調。總之，在他的王國里，每一小圃都像是精選花草、蔬果插出的盆花藝術。我嘖嘖贊嘆。

此時，羅伯已飲完手中的咖啡，又自顧自地掄起木梳耙子，仔細地梳理他寸草不生的圃地。動作輕柔有致，一圈接一圈，一條接一條，在地表上留下淺淺整齊的波紋，宛如給情人梳長長的頭發，梳了又梳，有的披肩，有的挽起曲線優雅的髻。等我與他熟稔之后，幾乎成了他的咖啡伴侶。

每當我在園中工作一小段時間后，便會聽見羅伯親切的呼喊聲：“彥明，咖啡！”我也習慣性地放下身邊的事，繞道過去。偶爾也調皮，不守規矩地跳過別人的圍欄，穿過別人的地塊過去，與他共飲咖啡，享受那園中每日不同的顏色。

從一次又一次的閑談中，了解到他是個退休船員，兒女早已長大成家，散居海外。他獨自住在一幢公寓里。喜歡大自然，喜歡花花草草，他把所有的時間、熱情，全寄托在農園里。除去雨天及寒冬，幾乎每天早上９點就到園里報到，直至傍晚方打道回府。知道他的船員背景之后，每每看他以木梳耙細細調理梳弄園圃，便覺得那些小圃地都是一艘艘船，梳理出的線紋便是一波波的浪紋。花草蔬果躺在甲板上，享受著溫和燦爛的陽光，船悠游自在地航行。

（選自《浮生悠悠——荷蘭田園散記》2003年，有改動）

哈星丁賞析

發達的現代文明讓人們遠離土地，也讓很多人五谷不分。但土地也可以給我們帶來簡單的快樂，就像這篇散文中的羅伯一樣，把蔬菜瓜豆當做花來種植。而臺灣女作家丘彥明的散文就像她隱居于荷蘭鄉下時的生活一樣，平實樸素，恬淡細膩，但又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