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美國在金融危機中的復蘇能力,或者綁架世界經濟的能力,但是我們可以有一個機會觀察歐洲是如何在主權債務危機中逐漸沒落的。這是我對當前經濟困境的看法,而這其中的一個重要見證人,就是德國總理默克爾。
半個月之前,德國總理默克爾剛剛在《福布斯》全球最有影響力女性排行榜上名列第一。這個排名很不容易,因為它意味著掌控經濟的能力,加上輿論影響力,再加上自身的媒體曝光度。有某一方面能力的“半邊天”或者女強人不少,不過全都有的女性的確不多,尤其是默克爾還要pk美國女強人希拉里,而且從2009年以來已經有兩次高居榜首。但是半個月之后,她可能就要成為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中最重要的一個見證人。
目前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確向著最壞的一個故事腳本在發展。這是保羅·克魯格曼的一句話,此刻已經可以兌現。如果說,美國的債務問題是失血過多,那么歐洲的主權債務危機就是肺癌。西醫曾經對待肺癌的方法非常簡單—切除。但這種做法遭到了默克爾領銜的德法政治家的反對。因為如果把債務高企的希臘踢出歐元區,的確能夠在短時間內消減歐元區的債務壓力,但是這將開啟一個惡劣的先例。今后歐元區將會頻繁遭遇此類問題,每次都“開除國家”,接下來的困難就是還有誰會在這個區域中保持團結一致?
而問題在于,如果不切除,歐元區17國內部,的確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歐元區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先天的頑疾,有統一的貨幣政策而無統一的財政政策。這種問題在經濟繁榮期固然不會產生威脅,但是經濟一旦面臨挑戰,財政政策不統一的弊端就嚴重地暴露出來了。畢竟各國會考慮一旦施以援手,有可能在本國經濟中留下沉重的負擔。大家都已經看到,短期內歐洲國家難解財政赤字的問題,多余的錢恐怕還要留待自己備用度日。這個理由其實也對。畢竟就連目前歐元區內生產能力最強大的國家法國和德國,其政府債務也已經超過GDP的80%,留給他們的空間的確不太大。
默克爾無疑是保守治療的“主刀醫生”。她的主張是一方面適當向希臘注入流動性,打些點滴;另一方面則要求希臘提供更加嚴格的削減財政赤字方案,要靠它的自身免疫力來度日。這很像是一位中醫的做法。的確從道理上說,這是最好的一種解決辦法,但是在實際工作中出現了問題。比如在援助計劃中,芬蘭就提出來要希臘提供抵押。歐元區內部互相抵押作為援助的先決條件,這充分說明了“大難來時”,雖然不止于各自飛,但是至少黃金還是比信心要更靠譜一些。
經濟治理有緩有急。緩的時候,治理容易,領導人的政策空間也更加豐富,取得支持率的風險也更小。急的時候,往往也是歷史的重大轉折時期。這個時候容易成就英雄,但也會給政治領導人提出更高的挑戰。同為女性,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在1981年所面對的困難,其實一點不比默克爾小。撒切爾鐵腕減赤,扛住了英國工人大罷工的巨大壓力。默克爾不是撒切爾,她所處的地位和時代也遠遠不同了。走在歐洲整體政治經濟影響力的下行期,默克爾所要做的最關鍵角色就是“維持會長”。
歐洲的沒落,是一個歷史性的話題。本輪主權債務危機,只是歐洲沒落的一個重要節點。從文化的角度上看,緣起于希臘諸神文化中的歐洲,仍然會是我們頂禮膜拜的文化圣地;但是在當代政治經濟中,歐洲的體量和發言權都在發生變化。雖然法國牽頭搞定了利比亞,雖然歐元區曾經輝煌一時,至今歐元仍然堅挺,但是已經開始遠離當前經濟創新能力和政治動員能力的國際中心。盡管我不是斯賓格勒的“西方沒落”觀的擁躉,不過必須承認在這樣語境中,歐洲要重回巔峰,已經不太容易了。
其實早在2個月之前,就有人把默克爾和奧巴馬做對比,說這二位有共同點,都是“知識分子型”的領導人。這不是句恭維話,在西方政治評論中這就意味著“言勝于行”,或者叫說一套做一套。但其實這兩位領導人最大的共同點是生不逢時,又缺乏鐵腕改變目前的政經困局。所以將來在福布斯的全球女性排行榜評選理由上恐怕還要加上一條—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