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一年的秋季,明遠經過了多年的寒窗苦讀終于考中了新科狀元,即將赴京上任。
鄉鄰們圍攏在明遠家破舊的茅草屋外面,指手畫腳,七嘴八舌:“你看看人家,啊,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沒想到一下子就翻了身,要去京城當大官嘍!”
“可不是嘛,人啊,還得要長志氣,這明遠我可是知道的,為了能有今天,他可真的是付出得太多了……”
總之,人們的臉上帶著敬仰,帶著羨慕,還略略地帶著一絲嫉妒……
這一日,明遠打點好行裝準備上路了,他揮手告別了老母親,他告訴老母親,自己一定會做個好官,一定對得起母親對自己的期望。他又揮手告別了前來為自己送行的父老鄉親們,告別了他那雖然窮點兒但依然可愛的家鄉。
北上京城,必須經過江南著名古渡——西津渡,這里的滾滾江水,這里如織的船只,這里的繁榮景象深深地吸引了明遠。明遠的心里突然萌生了想做一番大事業的想法。都同樣的有山有水,為什么自己的家鄉會和這里有著天壤之別呢?也許,這一次自己能夠高中狀元,就是上天賜予自己一展才華的最好機會,自己一定要多學一些先進的經驗,赴任后也好造福一方百姓,當自己告老還鄉時,也好有能力改變一下自己的家鄉。
有了此種想法之后,明遠就故意在西津渡這里多逗留了數日。他下到田間地頭,進到商家店鋪,從各個層面考察著西津渡,這里很多的先進理念都是自己的家鄉沒法比的,自己真的好像不虛此行。
這一日,明遠駐足江邊,他眼望著滔滔江水,不禁感嘆:“此地真乃一黃金寶地啊,自己此次赴京若能治理出如此一個繁榮之地,也不枉此生了!”
明遠就站在那里,如醉如癡地望著那長江之水,他因為長年苦讀詩書,很少出門,如此美麗的自然景象真令他的心敞亮且陶醉。才幾日工夫,明遠就顯得憔悴了很多,他那帥氣的臉上現出了疲憊,他高大的身體顯得有些佝僂……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明遠腳下一軟,暈了過去……
當明遠醒來,用微弱的目光掃視周圍時,他看到了一位年輕美麗的姑娘。見到明遠醒來,那姑娘白皙俊俏的臉上因為興奮而略顯微紅,她大聲喊道:“爹,娘,你們快來看啊,他醒了!”
原來,那幾日,明遠過于疲憊,暈倒江邊。他半截腿滑入江水,半截身子躺在岸上,危險萬分,正巧被正在靠岸的這一家擺渡人發現,將他救了回來。
此女子叫玲瓏,人長得漂亮,身手不凡,又知書達理,是這里有名的文武雙全的才女。
明遠在這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之下,很快恢復了健康,不久他又踏上了自己的考察之旅。
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有了玲瓏陪伴。玲瓏聰明、善良、熱情、大方,有了她的加入,對明遠來說真是如虎添翼。但明遠只說自己是來這里做生意的,需要對市場行情做些調查。玲瓏給了明遠很多幫助,她無形中成了明遠的向導,建議明遠最好去哪里,最應該去做什么,這讓明遠少走了不少彎路。玲瓏的語言幽默、聰明能干,是明遠在家鄉不曾遇到過的,這讓明遠感覺很新鮮,很享受。
明遠已經感覺到了玲瓏的魅力,這觸動了他那顆也同樣青春洋溢的心。幾日的朝夕相處,竟然讓明遠對這里的她產生了眷戀,讓他日益臨近離開的心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玲瓏,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你要走?”
“是啊。”
“你要去哪里呢?你不是說你來這里做生意嗎?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這個……”明遠的臉上掠過一絲慚愧。他感覺在這一家人面前隱瞞自己的身份實在是不應該。
“如果你不方便說,我就不問了。我只想說,無論你是做什么的,我都不在乎,能與你相遇,相識,我今生無憾了。這份感情,我會用我的一生去珍藏。”
“玲瓏,這次途經此地,事實上,我是去京城做官的,至于我在這里逗留幾日,是因為我想學習一些先進的理念,以便我上任后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原來是這樣,我就感覺你不應該這樣簡單嘛。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路是你自己選的,要對得起自己手中的權利,我相信你!”
“短短數日相聚,讓我即將離開的心竟然會如此的痛苦、矛盾。我感覺自己可以為了某種感情而放棄這次做官的機會,玲瓏,你明白我的心思嗎?”
“我明白,因為我和你一樣。”
看著玲瓏濕潤的眼睛,明遠不覺伸手將玲瓏擁入懷中,玲瓏的心溫暖而痛苦。
“明遠,我知道我需要你,但你不能因此而放棄你的前程,你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的。很多人都需要你去改變命運呢,他們如果遇到你這樣的好官,日子肯定會一天好過一天。我不能自私地將你留下占為己有,我也不能給你的生命中留下這樣的遺憾。”
“可是,我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我們再相見,我離開的心有多么不舍,你能夠感覺得到嗎?”
“我能感覺到,因為我和你一樣……”
“可以說,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沒有你們,我再好的命運,再好的前程都不復存在,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我……我已經深深愛上了你,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切!”
玲瓏終于止不住流下了眼淚。
那一夜,明遠和玲瓏纏綿了一夜,他們的愛情也將從明遠離開的那一刻擱淺了。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王安石的詩句成了明遠此時最想表達的心境。
“玲瓏,我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我們再相聚……”
“不要多想了,男人一定要以事業為重。你就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看著明遠乘船遠去的背影,玲瓏的心也隨之遠去。怎奈自己還有舍不得離開家鄉的老父親老母親需要自己侍奉,她的心實在很糾結,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留下,然而自己留下的心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明白……
明遠不日便抵達了京城,皇帝親自召見了他,明遠的勤奮好學讓他在皇帝面前表現得十分出色,皇帝委以重任。明遠運用自己平生所學,全心全意地當起了父母官。
數十年時間,好像一晃就過去了。
這一日,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人踏上了西津渡這片土地。他放眼遠望,兩眼狐疑:青石板小路隱去了昔日的滔滔江水,難道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不是一直縈繞于心的地方?
此人正是當年途經此地趕赴京城上任的明遠,如今他功德圓滿要回故鄉了。他在京城治理的那個區域成了京城最繁華最太平的地方,這也算是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吧。雖然皇帝親自召見并挽留他,但也敵不過他那顆去意已決的心。他如愿踏上了思念已久的這片土地,然而在面目全非的這里,他怎樣才能找到昔日的她?
“玲瓏,你在哪里?”
明遠在青石板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游蕩著,身旁各種叫賣之聲似乎打擾不到他。他盡情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左看右看,兩眼搜尋著一切,卻似乎又什么都沒有看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竟然成了這種狀態?
突然,他臉上的空洞變得真實了起來,他看到了什么?對,他看到了玲瓏,玲瓏美麗依舊,只是多了幾分憔悴。她身邊多了一個男子,男子看起來青春、帥氣,這有點讓明遠費解,但見到玲瓏時的興奮已經讓他變得不顧一切了,他跑上去攔住了玲瓏。
“玲瓏,你還好嗎?”
明遠看到了玲瓏臉上的驚訝和隨之流下的眼淚。
“明遠,是你嗎?”
“是我。”
“我還以為……以為我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呢……”玲瓏哽咽起來。
“我一直都思念著你呢,只是公事太忙,一時讓我難以脫身,直拖到今天——我告老還鄉的時候……”
明遠的眼中閃爍著淚光,是啊,他何嘗不想早一點回到玲瓏身邊呢?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志向,為了讓玲瓏的期望變成現實,自己犧牲了青春,犧牲了幸福……
“來,看看我們的兒子。”玲瓏指著旁邊的男子說。
“什么?這是我們的兒子?”明遠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原來,明遠走后不久,玲瓏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不聽家人勸阻,執意要生下孩子。孩子生下來之后,她和父母再無臉面呆在原地,他們搬家到很遠的地方。
一家人團聚在數年之后,那種幸福感覺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分別數年,明遠竟然連孫子都有了,兒子兒媳都很孝順。小孫子聰明,可愛。這讓明遠那顆漂泊不定的心有了停靠的港灣。
幸福來得還不算太遲,那條青石板街道上多了一對手牽著手的老夫婦,他們的臉上帶著笑容,帶著幸福。這里算是明遠的第二故鄉了,這里曾經帶給了他智慧和力量,更帶給了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