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

奉獻出你的勞動成果吧：你的布，你的磚，你的陶罐或你的詩。

今天，除了正在流逝的一刻，你已沒有更多的時光。此刻，你只能擁有你的心臟的這幾下跳動，擁有你的嘴巴發出的這次呼吸，擁有你的眼睛此刻的光亮。也許，死神已把你的雙腳粘進了它那天鵝絨般柔軟的蛛網，向上爬，向上爬……

但愿挺立于你頭上的死神正在窺探你的這種意識，沒有讓你束手待斃，而是讓你心情激動。人們把你當成一件易碎的器皿，而你的奇跡卻正是這種脆弱。某些樹木比你的生命長五倍，但給予你的卻只有幾天美好的時光。

你覺得，此刻你的意識是那么敏銳而冷靜；從軀體流向四肢的血液的波動是那樣的歡快，一直抵達你那因渴望而顫抖的手指。拿起你的手帕或你的臉盆。

趕快留下一幅你的生命在勞動中的畫像吧。除了不知不覺地在編織堅固的麻布，在緊緊握住就要砍斷的磚塊，沒有比你的這幅畫像更真實的了。畫出你那勇敢的表情，你那意志的側影，畫出你的贊美和你的狂熱吧。

此刻，別讓陽光白白地照著你的脊背；回報你在壟溝前吸吮的那一口充滿豐收氣息的風吧。回報這一切吧。這是人對萬物最好的回贈。它們給予你的暖洋洋的午休和香甜的果實，你讓它們在谷地里樹起嶄新的形象。我清楚，要做永遠的回報，就是從不欺騙生活，用一只手索取，用另一只手奉獻。

今天，你從自己的心底說出這句話，你燃燒著熱望和寶貴的焦灼。

要為你母親做一把椅子，此刻，你若是木匠。為了讓小妹妹睡得安詳，你把她的枕頭里塞滿毛絨，許許多多的夜晚，你是個女仆。在你的教室里，為了讓你教的知識注入學生的軀體，此刻，你是個老師。逝去的時光，你看，是不是非常美好！

這是一條你的正在滑落的血脈，無論你消耗過還是不曾消耗過，給你留下的已經很小很弱。因為自從我們誕生的那一天，時間就是一個不易察覺的背叛的傷口，如同那暗藏著細微裂縫的杯子，一滴滴地滴出。

摘自百花出版社

《米斯特拉爾散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