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水朱家花園的含芳樓上,設有舊時小姐的繡房供人游賞。前來參觀的孩子總問大人:“小姐呢?”大約大人總是以看小姐為噱頭,誘得孩子配合上樓來。其中,一個大人回答孩子:“小姐死了。”孩子又問:“小姐怎么會死了?”大人回答:“怎么會死?老了,就死了啊。”又有一對母女上樓來。小女孩果真問起小姐,母親狡黠地回答:“小姐在后花園賞花呢。”其時我混跡于游人中,聞聽此話就笑了。我想回答“在后花園賞花”的那位母親,倘若寫起小說來,大概很厲害——也許她本身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小說家呢。我一直覺得,好的小說不在于給讀者事實,而在于給出事實之外的更多可能性。
還是在建水,同伴指給我看一家小店的招牌:啊神理發店。我告訴同伴,不是“啊神理發店”,是“‘啊,神!’理發店”,并即興編排了一個由來:小店開張以來生意冷清,到晌午好不容易走進第一位顧客。店家歡天喜地招呼顧客坐好,又拿一份報紙給顧客解悶兒,便開始運剪動刀。頭發很快理好了,顧客從報紙后面露出臉孔,往鏡子前一湊,頓時驚喜異常叫了一聲,“啊,神!”店家當即決定以這一聲贊嘆來為自己的理發店命名。這不過是隨口胡謅湊趣兒,但胡謅之中有著我對小說“虛構性”的理解。寫小說離不開想象,但無論怎樣想象,始終必須朝一個內核凝聚。這種虛構性,用亨利#8226;詹姆斯的話說,應該是一種可以感覺到的生活。
那么再來說說我所虛構的這一篇小說。小說的緣起,在于近年里爆米花一樣膨脹開來的一堆新名詞:“非誠勿擾”,剩女,試婚,閃婚,裸婚,隱婚,等等。它們個個關于愛情,卻又在現實中與愛情尷尬相對。我提起筆來,卻驚恐地發現,愛情已不幸被列入文物名單。
我總是沮喪于沒法說出全部的心里話,《古典愛情》也是這樣——當然,貪心的我并不只想說說愛情——尤其在停筆兩年多之后,吃盡了手疏筆銹詞不達意的苦頭。而寫小說,從某種角度來說,不過是在虛構中造一個別樣的自己,和自己說說心里話,借以溫暖孤獨無助的自己,借以發現原來“我”就在這里。因此,我只好把寫作不停地進行下去,惟愿案頭的墨香能浸染我蒼白的筆端。
拉拉雜雜,代為創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