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沖擊波震蕩歐洲

“9.11” 恐怖襲擊十年之后，本·拉登斃命數月之后，歐洲人愕然發現，恐怖主義的“最佳學徒”，竟然來自歐洲內部。

7月22日，32歲的挪威男子安德斯·貝林·布雷維克，先是引爆了一顆位于挪威奧斯陸市中心首相辦公室附近的汽車炸彈，造成8人死亡，30人受傷。之后又偽裝成警察，登上奧斯陸附近的于特島，對島上數百名挪威工黨夏令營的參與者大開殺戒。經過了地獄般的90分鐘后，布雷維克向登島的警察投降。這起“二戰結束以來挪威最大流血事件”，讓這個國土面積38.5萬平方公里、500多萬人口的北歐小國戰栗不已。這個歐洲土生土長的基督教原教旨主義者制造的驚天血案，爆炸“沖擊波”甚至從斯堪的那維亞半島，直抵地中海海濱，整個歐洲，都在余波之中震顫。

恐怖襲擊爆發之初，西方媒體一度將此前曾威脅對歐洲國家“展開血腥報復”的卡扎菲列為頭號嫌疑人，但數小時后傳出來的信息卻讓人大跌眼鏡——兇手布雷維克是個標準的挪威人，一頭金發，信奉基督教，在首都郊區擁有一家農場，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履歷干凈得像一張白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引起反恐部門的注意。

制造爆炸之前，布雷維克在網上發布了名為《2083，歐洲獨立宣言》的一篇文檔，宣示其反移民、反全球化、反多元文化主義的立場。挪威反恐專家湯姆斯·何伽馬不無苦澀地分析稱，這份邏輯混亂的宣言，在某種程度上與“基地組織”首領本·拉登的宣言“令人可怕地相似，仿佛在故意效仿基地組織。”

事件發生后，整個世界都在問，挪威到底怎么了？

其實，血案的誕生并非偶然，它折射出近年來挪威乃至整個歐洲社會排外情緒越來越濃、集體“向右轉”的社會大背景。寧靜祥和、環境優美、生活富足的挪威，礦產、石油、林業資源豐富，人民受教育程度高，社會福利體系完備，國家政治穩定，外部安全環境不受威脅，一直被世人看作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然而一片平靜的背后，該國極右翼勢力近年來悄然抬頭。

在挪威這個“小國寡民”的社會，政壇上活躍著7個主要政黨，以“左、中、右”三派，在政壇上三足鼎立。議會第一大黨挪威工黨屬于左翼政黨，支持率約30%，與社會主義左翼黨和中央黨組成執政聯盟（紅綠聯盟）；在野的自由黨、保守黨和基督教民主黨，組成一個松散的中間偏右聯盟；極右翼的挪威進步黨則獨立寒秋，高喊反移民口號，揮舞極右翼大旗，以28%的支持率，成為議會第二大黨，與另兩大政黨聯盟在國會中分庭抗禮。

近年來，外來移民占挪威人口的比例越來越高，如今已達50萬之多，占了全國總人口的十分之一強，這讓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本土挪威人感到不安，加上金融危機使得工作機會減少、收入降低、社會治安惡化，一些政治家和媒體將問題的源頭指向外來移民，于是反移民傾向在挪威社會中日益抬頭。極右翼的挪威進步黨抓住民眾的這種訴求，大力宣揚限制移民，比如要求移民之前“先交保證金”，查有無犯罪記錄以防“引狼入室”，同時要求新移民必須先學會挪威語以抬高入籍門檻。正是這些政治主張，使得該黨支持率節節上升，已然威脅到挪威工黨議會第一大黨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制造血案的布雷維克，2006年之前曾經是挪威進步黨的成員，直到其加入另一個更加極端的右翼組織——“挪威人保衛聯盟”。

極端右翼風生水起的現象，在歐洲多個國家同樣存在，北歐諸國尤其明顯。在瑞典，極右翼的瑞典民主黨去年大選拿下5.7%的選票，首次進入國會；在丹麥，極右翼丹麥人民黨，在國會占據25個席位，并加入執政聯盟，該黨在國會中提出議案，要求禁止所有非歐美裔移民丹麥；在芬蘭，極右翼“正統芬蘭人黨”在今年4月的大選中以19%的選票成為第三大黨。

在中南歐國家，極右翼政黨甚至走得更遠：在奧地利，具有排外和仇視猶太色彩的自由黨在1999年大選中成為國會第二大政黨，加入聯合政府；在意大利，由墨索里尼法西斯黨演變而來的意大利全國聯盟，于2001年參加了聯合政府……

即使是作為歐洲主要大國之一的法國，其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也擁有10%左右的支持率，以至于總統薩科奇不得不在去年通過驅逐羅姆人（吉普賽人）以取悅右翼選民。

歐洲諸國的“向右轉”其實是整個歐洲開放性和多元文化受挫的縮影。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由于經濟高速發展，歐洲各國對勞動力的需求大增，但普遍較低的出生率又使得多數國家無法提供足夠的就業人口，于是很多國家施行相對寬松的移民政策，多元文化、歐洲大融合成為社會主流意識。然而進入新世紀之后，歐洲各國的經濟發展速度大幅放緩，加上全球化競爭加劇，高福利社會又導致效率低下，外來移民帶來治安形勢惡化，尤其是“9.11”之后，恐怖襲擊陰云籠罩整個基督教世界，令不少土生土長的歐洲人極度缺乏安全感，又對社會福利被攤薄感到憤怒。在這種社會大背景下，歐洲極右翼政黨開始有了更大空間。

挪威血案發生后，盡管歐洲各國加大了對極端右翼組織的監控力度，主流輿論對暴力行徑一片討伐聲，但仍有一些極右翼分子借助互聯網蠢蠢欲動，在論壇上張貼布雷維克的照片，將他奉為新的偶像。更令人擔憂的是，越來越多的歐洲青年，在網上宣稱自己屬于兇手布雷維克所在的極右組織。以至于挪威警方不得不請求法庭，不要公開審理這個冷血殺手，以免后者把法庭變成宣揚基督教“新圣戰”的講壇。

歐洲輿論擔心，如果經濟持續低迷，無法走出衰退，社會矛盾繼續擴大，會有越來越多的歐洲青年人“向右轉”，甚至走向極端主義。布雷維克這樣的極端主義分子，會不會是最后一個，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