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面容

愛好音樂的你也許發現，似乎一夜之間，全國都在搞音樂節。光是浙江省，今年就有8月的桃花島音樂節、10月初的海寧潮音樂節。10月29日至30日，在杭州最美的秋季，2011西湖國際音樂節如期在太子灣公園舉行，崔健、盧廣仲、田原、邵夷貝、左小祖咒、萬曉利等超豪華陣容全部集結在西湖邊。

雖然是西湖成功申遺后的第一次音樂節，但一如往屆那樣，活動不講排場，明星沒有距離，一切都以音樂為中心。

我有幸參與了這場秋季的狂歡，也把音樂節上的每一張面孔記錄下來。他們對生活的熱愛、對信仰的包容，都在這里形成了一種無滯無礙的圓融。

張淙——老歌迷的銳氣

在人群里，張淙很好辨認。

年屆不惑的他，肩膀上坐著女兒、一手拉著老婆、一手拉著兒子，和年輕人一樣隨音樂高唱著：“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臉上，滿是滄桑之色。那是對過往的懷舊、對音樂的癡迷和老歌迷與年齡不符的銳氣。

這位“老北京”酒吧老板，帶著老婆和雙胞胎兒女一大家子“打飛的”來，只為聽一次現場版的《一無所有》。

但是，除了崔健和《一無所有》之外，這位銳氣的老歌迷還在這里收獲了更多。他向我敘述了兩天的音樂節生活：在依山傍水的太子灣，拿塊布往地上一攤，啤酒花生米，悠閑自在。不管臺上唱歌的是盧廣仲還是La Pegatina，輕松，玩得開，比演唱會少一點的正襟危坐，始終有著“音樂游樂場”的氣質。

張淙很佩服那些多才多藝的演員，“每個樂手都能使上幾種樂器，簫、笛、吉他、手鼓……中西合璧，竟然能融合出這么有意思的音樂”。就是在這么小資味十足的樂調中，什么著裝風格都出現了，朋克、搖滾、英倫、復古、日系……“看得兒子女兒大呼小叫，老婆連稱過癮。”

草地上、花壇上、欄桿上，觀眾們扭動的身影無處不在。

張淙說，上臺、下臺，時尚的音樂人輪了一撥又一撥，可在真正隨性、放松、投入的參與者面前，紛紛退居成了背景。來到西湖國際音樂節的每個人，無關他們的社會閱歷和財富積累。只是有一點，他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想在某個時段里活得驚濤駭浪，活得無滯無礙。這個時間段里，有音樂、理想和美女，可以讓你放下沉重的鎧甲，發現那個渴望自由的自己。

崔健——音樂人的秀場

崔健，這個已經有著圖騰一般魅力的名字，是包括張淙在內的許多歌迷追捧本屆西湖音樂節的最關鍵理由。

對于中年人來說，他是深紅色的記憶；對于年輕一代來說，他則是高高在上的“傳說”。20多年來，崔健始終活躍在搖滾舞臺上，用音樂對抗這個世界的糾結。崔健至今仍擁有數以萬計的粉絲，他們對崔健的“前世”充滿好奇，更對崔健的現場演出充滿“窺探欲”。

8個小時浸泡在音樂里，沒有任何座位？如果這是一場“面朝湖水，背靠青山”的音樂盛宴，如果崔健在此壓軸，前面那個問題實在毫無意義。

而這位搖滾教父也沒有讓我們失望，他用一個驚世駭俗的和弦提醒我們，音樂就是日常使用的器具。隨著這個搖滾老炮與臺上11個杭州姑娘熱情熊抱，音樂節的氣氛達到了最高點。這張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個性面孔，再一次深深烙在我們腦海里。

與臺上的投入不同，在后臺的崔健，休息時分他多次深深望著馬路對面，對旁人說：“我實在很喜歡這個角度看西湖。”

對于杭州這座美麗的城市，對于奉音樂為生活圭臬的觀眾，崔健說，音樂節在這個國度的“革命”，正在漸變成一種日常的審美。它的受益者不再是少數老炮和憤青，而是每一個能感受和領悟它的價值的普通人。

禹佳——小女孩的期望

在外人看來，禹佳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半大小女孩兒，在音樂節的人群中蹦跶、唱歌、嬉笑，臉上寫滿了這個年齡讓人艷羨的青春、活力、熱情。

但很少有人知道，她還有一個身份——西湖風景名勝區花港管理處——也就是音樂節所在的太子灣公園場地“東家”的工作人員。

只不過，禹佳沒有硬生生坐在辦公室，而是走了出來，和樂迷們一起，把年輕人的特質揮灑在了這片草坪上。

回憶當初，2008年，禹佳第一次接觸西湖音樂節時，全國也只有迷笛、摩登等四五個音樂節；而如今，音樂節蓬勃發展，全國大大小小的音樂節層出不窮。西湖音樂節在眾多音樂節中脫穎而出，因為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如果說迷笛是純粹的搖滾、熱波以嘉年華吸引人的話，那么西湖音樂節，突出的則是文藝氣質。

“逍遙”“清澈”“圓融”——這是禹佳給本屆西湖音樂節的三個主題詞。

在太子灣，音樂為所有人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讓你可以隨時在白天或夜晚贖回自己。正如那個永遠在人群上方傳遞的巨大氣球，在這個特定的、以音樂為構架的社會空間里，音樂在任何時候都是最有力的“社交道具”。

禹佳告訴我，兩天來，共兩萬人次涌進音樂節現場。他們有著不同的身份，因著不同的沖動，把自己周末的8小時“押注”在這方青山綠水間，也使得太子灣成了含金量最高、故事最密集的地方。此外，杭州獨立書店曉風書屋音樂書籍聯展、唱片簽售、琴廬樂器等配套活動也讓西湖音樂節的檔次大大提升。

La Pegatina——藍眼睛的傾慕

在震耳欲聾的后臺，來自西班牙的La Pegatina的風琴手Axel愜意地靠在音箱上：“這里簡直就是另一個格拉斯頓伯里(歐洲著名音樂節)!”

La Pegatina是西班牙樂隊中非常國際化的一個，也是本屆音樂節上外國藝人最大的“大牌”。這些藍眼睛老外們，已經在15個國家演出了500次。他們音樂風格是倫巴，倫巴音樂是一種傳統音樂，來自吉普賽文化。

赤橙黃綠青藍紫，樂隊里的7個西班牙音樂人，以極具視覺沖擊的“糖果色”著裝亮相，瞬間就把舞臺燈光效果“擴張”了幾十倍。誰料視覺享受只是暖場，第一首歌響起，音律歡快得恍若置身西班牙斗牛場，而風琴、小號等“亮色樂器”的疊加，更是陡增了聽者的“跳躍欲望”。

果然，三首歌下來，底下許多美女已經扭得像面條一樣。偏偏主唱Romain也是個“人來瘋”，一邊唱，一邊做著雙手上舉的姿勢，撩撥著幾千號人的神經。“杭州你好，我們是La Pegatina，來自巴塞羅那。”一句洋涇浜式的漢語，不斷在太子灣上空回響，觀眾們樂了，然后報以更高分貝的尖叫，構成一種有趣的互動景象。

不愧是有著200多場歐洲音樂節演出經驗的樂隊，表演時段的后半截，La Pegatina的曲風愈發癲狂和具有律動性。聽著各路樂器鋪天蓋地，每個人都巴不得跳得更高，叫得更響。這個時候，音樂的可聽性不知不覺被隱沒了一些，剩下的是決堤的力量，是粗糙但原始的激情。

第一次參加西湖音樂節，La Pegatina的成員們更多的是傾慕，他們說，音樂節這種文化形式在杭州的生發和膨脹，也愈來愈像一個打開的閥門。年輕人排著隊進入音樂節這條流水線，那根傳輸帶，是以急行軍速度更新的娛樂觀念，也是這座城市不斷擴張的文化包容度。

Axel引用去年美國《音樂分享》雜志的記者寫下的報道，總結他眼里的西湖音樂節：“中國人正開始真正擁有音樂節，文化意志和智識，越來越主宰大眾的文化選擇。”□

West Lake International Music Festival in Hangzhou

The last weekend of October， 2011 witnessed the most exciting event of the 2011 West Lake International Music Festival. On October 29 to 30， Chinese and international bends and individual singers sent more than 20，000 music fans wild. The festival coincided with the best autumnal days on the scenic lake and the venue was Prince Bay Park， one of the best parks in Hangzhou.

Inaugurated in 2006， the annual West Lake International Music Festival is now five years old. This year the festival started on October 22 and will run for a month. The planned concerts include performances of symphony， folk music， jazz， piano， and grassroots folk music. All these concerts， however， seem to be outshone by the weekend gala at Prince Bay Park.

The gala shone seemingly for a simple reason. Cui Jian came to the park. Born in 1961， Cui， often labeled as “Father of Chinese Rock，” is many things in one: trendsetter， visionary， and icon. He was the biggest magnetizing force that pulled audience in to Prince Bay. Cui Jian roared to overnight national fame in 1986 when he sang “Nothing to My Name.” For people of his age， he is a red memory and for people much younger， he is a legend. Over the past 20 plus years， Cui Jian has been a hero on the stage. He has millions of fans across China. Fans in Hangzhou were lucky enough to peep at the rock icon. Cui Jian did create buzz on the spot. He sang. He hugged eleven local girls on the stage， sending the whole audience cheering wildly.

Cui Jian glimpsed at the West Lake as revealed through the angle he had on the stage during the curtain break. According to Cui， music festivals， which used to take place somewhat like explosive events， now have become everyday aesthetic experiences， bringing their blessings not only to hardcore singers and angry young people but also to ordinary listeners who appreciate music and the value it delivers.

If Cui Jian was the biggest star at the two-day event at Prince Bay Park， then La Pegatina was the most attractive international band at the gala. A highly international seven-member Spanish group， La Pegatina has staged more than 500 shows in fifteen countries. Dressed in candy-wrapper-colored costumes， the seven musicians of the folk Rhumba Ska band launched a cheerful naughty melody. The audience was excited by the bright colors before they were thrilled by the strong rhythm and bright melody. Romain， the lead singer， said in Chinese， “Hello， Hangzhou! We are La Pegatina， from Barcelona!” Audience responded gleefully to the odd accent. La Pegatina really knows how to bring audience to dance. As the music exploded， thousands of people on the lawn wriggled their bodies in fine response to the rhythm.

The weekend gala was actually a big garden party. People came and went freely. Xiaofeng Bookstore displayed and sold books and albums whereas a musical instrument store ran a sales operation on the spot. Many people spread a plastic cloth and sat on the lawn， sipping beer and listening and enjoying the carefree atmosphere at the park. At the musical event， man and music were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