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儀 (Janice Wong)*時裝作家及博主, 最新暢銷著作《 我的時尚騷靈》。常為香港及海外時裝設計比賽擔任評判。微博:http://t.sina.com.cn/janicewong
4月號新加坡版《時尚芭莎》與普拉達攜手打造的春夏時裝大片,題為《北京進入普拉達》 (Peking Into Prada) ,在街頭的水果貨攤上是普拉達的包包,圍攏的是基層人民,總不會天真地以為這象征奢侈品飛入尋常百姓家吧?
《北京進入普拉達》大片中的村婦披著普拉達皮草披肩,民工則掛著普拉達包包,各自與他們本身的著裝混合搭配,是嘲諷弱勢社群嗎?
理查德·阿維頓于1995年拍攝的美女與骷髏大片,示范了什么是恰當的諷喻。
最近在網絡上爭論得最火的新加坡《時尚芭莎》與普拉達( Prada ) 攜手打造的春夏時裝大片,以北京街頭市井為背景,以及小販、民工、村婦等基層百姓為模特,將普拉達單品與他們本身的著裝混合搭配,產生一種穿著與身份的強烈矛盾沖突感,有人喜歡,認為充滿創意;有人不,覺得傷害了中國人的自尊。而我的本能反應是,天啊!它已不只關乎奢侈品品牌形象是否地恰當呈現的問題,而是嘲弄了一個國家的基層人民,令我產生強烈的忐忑不安感,久久揮之不去,亦難以認同所謂創意。正如艾莉森·盧里(Alison Lurie)在《解讀服裝》( The Language of Clothes) 一書說:“服裝是一種符號系統。服裝語言就像說話一樣,除了包含禁忌字眼之外,還有現代字和古字、本土話和外來語、方言、俚語和粗話。”如果說話中方言、俚語和粗話太多會是怎樣?何況這種以強烈反差對比手法拍攝的時裝大片在西方早已流行多年,但象征金錢、權力和名氣的時尚界從不會向弱勢社群嘲諷,而是自嘲。
這輯時裝大片為什么會有這種拍攝意念?是要反映天朝的嚴重貧富落差,還是諷刺西方奢侈品進入中國市場后的命運?又或奢侈品已飛入尋常百姓家?我無意揣測其背后意圖,雖然我會一廂情愿地想,或是無心之失。因為在這行業呆久了,會發現年輕的攝影師和造型師往往只愛追求視覺的美藝效果和沖擊力,模仿西方時裝大片的拍攝手法,但常忽略圖像背后所傳達的信息和意象,結果變成了一臺失準的復印機。
相反,西方的時尚攝影師在處理這種充滿強烈對比和矛盾沖突元素的時裝大片,不只技藝和風格成熟,亦呈現了獨特的思想和內涵,達到 “文質”互相呼應。像以此最享負盛名的理查德·阿維頓(Richard Avedon ),早于上世紀50年代以身穿克里斯汀·迪奧( Christian Dior )華麗高級定制晚裝的模特與馬戲團里的大象合影,產生一種小巧與龐大的強烈反差對比感,烘托出模特兒的纖巧身型,這便是傳世經典 《Dovima與大象》照片。Richard Avedon晚年更經常拍攝一些帶矛盾沖突元素和超現實反諷意味的時裝和人像 圖片,像美女與骷髏在頹垣敗瓦中以金錢調情,暗喻時尚界的虛榮靡爛;又或將當年事業如日方中的約翰·加利亞諾( John Galliano)拍得像一個瘋漢,看后只會令人會心微笑,Gallinao 又確是時尚界的瘋子。而阿維頓這些反諷隱喻總不會以弱勢社群為嘲諷主角,因為他還是一位關懷社會的人文攝影師。
在時尚界工作20多年,由第一本國際中文版時尚雜志進入大中國市場,到香港娛樂八卦周刊向時尚類別的開拓(及轉型為綜合雜志),我都扮演著參與以至領軍角色。后來我又開店代理歐美設計師品牌,再以寫作為業,始終不離時尚范疇。少有人知道,我還做過形象設計和美術指導,多年媒體生涯,訓練了我對照片的知識和敏感。
當然,這不是倚老賣老、強制給藝術披上意識形態的外衣,從來時尚達人都不是那種關心政治和社會的動物,但是否代表腦殘也能混?看看加利亞諾吧,多年前曾以街頭流浪漢著裝作為迪奧高級定制女服的設計靈感,結果惹來法國社會團體抗議。今天他又作出反猶太言論,結果付出沉重的代價。這干藝術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