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老人馬凌甫的中國心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在紀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之際，筆者在南京市五臺山百步坡8號馬正遠先生家中，看到他珍藏了40多年的幾張照片。

馬正遠說，這些照片都是爺爺馬步云（字凌甫）當年赴京出席有關會議期間，與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合影。其中：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宋慶齡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接見各民主黨派中央全會擴大會議全體人員的照片，攝于1960年8月22日。董必武副主席、周恩來總理在紀念辛亥革命五十周年前夕，接見參加辛亥革命老人馬凌甫等人的照片（第二排右起第11位為馬凌甫先生），則攝于1961年10月9日。

面對歷史曾經有過的定格與見證，馬正遠思緒跌宕、溢于言表。

投身革命

馬凌甫是陜西省郃陽縣人，生于1884年農歷10月22日，1970年3月7日在南京逝世。馬老的一生經歷了清王朝、南京臨時政府、北洋政府、國民黨政府以及新中國等各個歷史時期。

他早在1905年赴日本留學時就在東京參加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中國同盟會。1911年在日本明治大學畢業時，當得知武昌首義成功的消息后，他和許多留日同學急于返回祖國參加革命。清政府駐日公使得知情況后，非但不給路費還百般刁難。他就和同學們變賣了自己的衣物充作路費，連夜乘輪船回國。在上海見到于右任時聞聽陜西的起義部隊急需軍火，他就在宋教仁等人的支持下，帶著上海軍政府保護寺廟的布告，馬不停蹄地趕赴普陀山各寺廟，為起義軍募集購買軍火的專款。

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時，他以陜西省代表的身份參加了組建工作，并參與了臨時約法的制定。在選舉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時，他作為17個省的代表之一，毅然代表陜西人民，投選孫中山先生為臨時大總統。大總統的就職典禮是在半夜舉行的，典禮告成后天還沒亮，代表們余興未盡，他和其他代表走上大街，邊走邊喊口號歡呼勝利。

此后，他又參加了反對袁世凱稱帝的護國運動，以及反對北洋軍閥政府的護法運動。

“九一八”事變后，他奮筆疾書《日本侵略滿蒙講話》，并創辦《救國日刊》，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國的野心，積極向陜西人民宣傳抗日救國。他先后歷任陜西省第三屆省議會議長（1921年）、陜西省教育廳廳長（1924年）、潼關常關稅務監督（1926年）、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第八方面軍總指揮部總參議，后又轉任第十一方面軍總參謀長（1928年）、1931年12月任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1933年5月任安徽省政府委員兼民政廳廳長代省主席、1941年7月任陜西省政府委員、1946年4月任河南省政府委員兼秘書長。

解放戰爭中，1948年6月開封第一次解放時，中國人民解放軍曾邀請當地有代表性的人士幫助維持治安，他當時出任國民黨河南省政府秘書長，在省長劉茂恩已化裝逃走，老省長劉鎮華有病不能理事之際，毅然站出來協助維持地方秩序。為此，國民黨的《中央日報》曾發過“馬凌甫失節事匪”的消息。

他幫助人民解放軍工作，盡管只有短短幾天，但這對判定一位國民黨上層人士對人民解放戰爭的態度，卻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他當時已年逾花甲，能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說明他的考慮是順應時代潮流，以民眾利益為重的。

在人民解放的隆隆炮聲中，他聽從中共地下黨員、長女馬遵德的勸說，斷然拒絕去臺灣，決定留在南京迎接解放。解放后，他曾任江蘇省政協委員、省民革常委、中山陵園管委會委員、省文史館館員。

在十年動亂中，他遭到打擊、迫害，子女受到株連，特別是留在身邊被錯劃為右派的女兒被迫害致死。所有這些都沒有動搖他對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的信念，充分顯示了一位辛亥革命老人的拳拳愛國心。

謙謙學者

馬凌甫先生不僅是一位民主主義革命家，而且還是一位熱心于祖國教育事業和經濟理論研究的學者。1912年他在陜西西安創辦了西北大學，擔綱首任校長兼經濟學教授。后來因其參加倒袁，學校被查封，直至1924年他出任陜西省教育廳長時，西北大學才重新開辦。

為了給陜西教育界輸入新思想，他還與西北大學聯合舉辦暑期講習學校，東南大學教授陳忠凡、南開大學教授蔣廷蔽以及魯迅先生等國內學術界的知名教授、專家學者都在應邀之列。先后培訓了全省各中、小學校長和志愿聽講者700多人，殫精竭慮地開展著拓荒式的智力開發工作。

在西北大學第一次停辦后，他再度赴日本研究新興資本主義時期的經濟理論，先后在日本和北京翻譯出版了日本津村秀松的《國民經濟學原理》和日本關一的《工業政策》等著作，以此作為當時大學的教材和參考書。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他還應聘為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在貧窮落后的舊中國，他能著眼于從教育和經濟上來求得振興，務實精神和遠見卓識堪稱難能可貴。

早在日本留學時，他就認真閱讀過《資本論》，當日本學者河上肇將《資本論》譯成日文后，他在深入理解的基礎上，率先將日文版《資本論》譯成了中文，雖未能及時出版問世，但卻能與復旦大學校長陳望道先生最早譯出的《共產黨宣言》中文讀本相媲美。

新中國誕生后，他長期致力于文史資料的撰寫，《南京臨時政府親歷記》、《陜西靖國軍始末》、《康有為在西安》、《我的革命回憶》、《我所知道的劉鎮華》等八篇共750000余字，極具史料價值。有關專家在評點時認為，他的《南京臨時政府親歷記》讓人讀后能很自然地得出“辛亥革命勝利果實何以被袁世凱所竊取”的結論，而靖國軍起義失敗的原因，主要是“由于這一革命沒有階級基礎，沒有先進階級領導。倒來倒去，仍不外是軍閥混戰而已。”豐富的閱歷，求實的治學精神和簡練的文筆，使其歷史唯物主義觀點躍然紙上。

他一生筆耕不輟，寫出了多篇高質量的對臺宣傳稿件，表達了一位老同盟會會員殷切盼望臺灣回歸、祖國統一、故舊早日團聚的赤子之情。

不幸的是在十年動亂中，他的寫作被迫中斷，數十年未曾間斷的日記也在三番五次的抄家中被毀，實為文史資料工作中的一大損失。這位歷經滄桑的辛亥革命老人也在這場劫難中遭迫害含憤而死。

1984年12月15日上午，江蘇省政協、民革邀請馬凌甫先生的家人，聯合舉行馬凌甫同志誕辰一百周年座談會。會上，江蘇省政協、省委統戰部、省民革為他平反昭雪，并追認他為“辛亥革命愛國老人” 。

平凡生活

馬正遠告訴筆者，爺爺的日常生活極為儉樸，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由于父輩兄弟姐妹眾多，共有8女7男，他總是把每月100元的工資安排的井井有條。他常對子女們說，舊社會你們散落四方，我無暇顧及。如今在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教育下，你們都應自立成人；你們經濟上有困難，我會適時幫一幫，但別指望靠我的社會地位去追求特殊待遇；你們要互相幫扶共奔前程，這是一種美德，后來他的這些話成了不成文的家規、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