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老去你還在不在

25歲

這一年，程子靜25歲，這一月，程子靜要結婚。

婚禮籌備了很長一段時間，沈念偉的父母對這場婚禮很看重，又是服裝，又是場所，又是賓客邀請的，事無巨細，樣樣要顧全且到位。反觀兩位當事主角相比之下卻有點不合時宜的鎮靜和淡漠。

沈念偉本來想著把婚禮完全交給婚慶公司的，省事又省心，可是家中二老不同意，他們說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萬不可馬虎了事，就算請了婚慶公司，也還是要事事自己打點才妥當。沈念偉沒有加以辯駁，也許他潛意識里也是贊同二老的觀點的吧，不然以他強勢的性格，絕不會容忍旁人的不從。

程子靜接到沈念偉的電話時正忙得人仰馬翻，新一期的雜志要發片，她一邊要審閱稿件，一邊要查看排版，還要督促美編盡快找到合適的封面圖。安靜的辦公室內，除了噼里啪啦的打字聲，就是她來回跑動的腳步聲了，一會兒編輯室，一會兒打印室，一會兒又要去老板辦公室請示……恨不能扯一把頭發吹口氣幻化出無數個程子靜，來打理這每月一度的忙亂。

沈念偉的電話就在此時插入。程子靜一邊守在打印機旁，一邊接電話，嘩啦啦的聲響幾乎要遮蓋掉沈念偉低沉的聲音，半遮半隱中，她聽到他說，下班后來接你，一起去看婚紗吧。

程子靜這才意識到婚期逼近，自己竟然一點準備都沒有。突然間就萌生了一種難言其味的赧然，自己的婚禮，自己卻一直像個局外人，袖手旁觀不說，現在連旁觀也做不到了——她已經很多天沒去沈家，也很多天沒見沈念偉了。

竟然能忙到這個份上，難怪沈念偉竟會主動打電話給她，這很稀奇，這兩年來，他甚少主動給她電話，通常都是她每天一電，或者每天幾電，好像只有這樣才算是她先愛上的正確表現。

1？歲

愛他嗎？愛的吧，最起碼，先動心的，是她。

很多年前的程子靜就幻想著能夠嫁這么一個男人，他要有很多錢，很帥，還要有不那么多的酷，只需對別的女孩冷酷一些就好了。

那年程子靜1？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也正是情意初萌的時候，她左手一本言情小說，右手一本日系漫畫，在英俊冷酷和花樣美男中左右搖擺，到底該選哪一類來戀愛呢？

總之脫不了“要好看”這個主題。

自小她就是著名的外貌協會，幾個堂弟表妹中，但凡長得好看的，都能受到她額外的照顧，那時候她正在看亦舒，覺得師太那句“偶爾看到小女孩肌膚如雪，雙目晶瑩，十分感動”，說得對，當然，長得好看的男孩也一樣，令人感動。

老魏是她感動中的一個例外，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感動，與外貌無關。

如果硬要扯上外貌，以老魏當時的尊容，只會叫她，激動。

呃，是激動，怎么能有人胖成這樣？

彼時的老魏，一米八五的個頭，幾乎與身高一樣的體重，鐵塔一樣，走起路來一顫一顫，幾乎要帶動腳下的土地與他發生共振關系。偏偏他還要學別的男孩一樣耍酷，騎一輛橘黃色的單車，平直的把手，嬌小的車身，他俯在上面遠遠地滑來時，程子靜莫名就替那輛可憐的單車捏了把冷汗。

以這位仁兄的體魄，此單車的壽命著實叫人堪憂，偏偏他對此完全不自知，還揚一臉爛漫的笑邀請同樣體重不凡的林笑笑：“我載你回家？”

程子靜倒吸一口冷氣，在那個說話還不懂含蓄委婉的年紀，她當時就一聲毫無保留地驚呼：“你們兩個會把單車壓壞的!”

老魏的目光“刷”地一下就甩了過來，好像這次發現了她的存在，他皺了眉，肉呼呼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極力想假裝包容的僵笑。林笑笑倒無所謂，她在程子靜面前向來扮演的是大姐姐角色，很能容忍她的口無遮攔。

這是程子靜和老魏的第一次見面，林笑笑告訴她：“小靜，你以后就叫他老魏吧，我就這么叫他的。”

老魏是林笑笑的忠實追求者，未見面時程子靜就聽林笑笑講過，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個小區里長大的，高三以前一直是同班同學，高三時他轉學去了省重點，她沒去，于是這十幾年里首次分開。

“真膩煩啊。”林笑笑總結道。

林笑笑人如其名，是個愛笑的胖姑娘，身量不小，聲音也不小，笑起來頗有一股子潑辣勁。程子靜和她是“一被子”的朋友，高二的冬天，16歲的林笑笑在家穿鞋時打了個滑，一不小心就骨折了，于是整整一個月她都拄著拐棍蹣跚在六樓的教室和休息室之間，她太重，又高，很少有人能把她背上六樓，只好住到了教室旁邊的休息里。

因為腿傷，北方寒冷的冬天里，她經常會蓋了被子在腿上，程子靜是她同桌，近水樓臺得了月，每次都能分到她一半的被子，暖暖呼呼的時光里，少女之間的友情也如被內溫度，直線上升。

彼時“一被子”，今后一輩子，兩個少女如是相約。

19歲

老魏對林笑笑的鐘情到了死忠的地步，在他面前，林笑笑最擅長的就是頤指氣使，她其實并非刁蠻女孩，對于老魏近乎固執的糾纏，她別無它法，只好惡聲惡氣，以圖擺脫。未料老魏好的就是她這股嬌蠻勁兒，她越蠻，他越喜歡，當然，她對此并不知曉，程子靜也是后來才發現的。

那時候程子靜讀大二，不小心和老魏上了同一所大學，他理工，她文科，并不在同一個學院。是林笑笑的告知才知曉彼此竟然是校友。林笑笑當著程子靜的面命令老魏：“小靜是我妹妹，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老魏笑著點頭，眼巴巴地盯著林笑笑，又是遞豆漿，又是遞煎餅果子的，還要騰出手擦臉上的汗水，忙得不可開交。

5月的時光里，林笑笑來c大玩，程子靜和老魏全程作陪，她想吃煎餅果子，老魏便從東區跑到西區買了再跑回來，c大最出名的就是校園大，東門到西門是一站路的距離。作為一名資深胖子，老魏的艱辛可見一般。

程子靜看著他巴巴的樣兒突然間就沒了打趣的興頭，擱平時，她定是要好好調侃一番的。取笑老魏的癡情，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程子靜覺得自己這樣死心眼的外貌協會都要被老魏感動了，林笑笑竟還是一臉無謂的樣子，滿足地咬著煎餅果子，目光里隱隱泄露不屑。

林笑笑讀的是林校，林業學校，她爸爸是那里的校長，她畢業后就可留校任教，三年大學只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

“我命中注定就要上林校的，你瞧，我的名字就叫林笑笑，還不如干脆叫林校校得了。”林笑笑嘆曰。

她嘆歸嘆，順從還是順從，所以當程子靜焦頭爛額地奔跑在找工作的泥濘路上時，她早已安安穩穩開始上班，當程子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謀生的活計時，她已經穩妥到要談婚論嫁。

20歲

林笑笑是在程子靜大三時結的婚，程子靜沒有回去參加婚禮，她堵了一口氣，她為老魏叫屈。

那時她和老魏早已爛熟，老魏和林笑笑皆比她大兩歲，就算大兩歲，她也實在不能理解林笑笑為什么要這么早就結婚。

程子靜著實是有點孩子氣的，她打電話當著老魏的面抱怨林笑笑，無奈的除了老魏還有林笑笑，到最后反而要老魏倒過來安慰她：“好啦，好啦，笑笑今天結婚，你就不要給她添堵了。“

程子靜覺得不可思議，她盯著老魏，滿目疑惑，直抒胸臆“你不去難過，還來說這些風涼話？”

老魏搖頭，不曉得自己怎么就說風涼話了，但是一對上程子靜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面龐就只剩苦笑，唯有苦笑，這小魔女比林笑笑更難伺候。

感情也許就是從這些苦笑中醞釀出來的吧，若是要叫他從實交代，他還真不知該在何時開始追溯，說到底，也許自己天生就是受虐命，剛從對林笑笑十幾年的苦海中掙扎出來，便又陷入程子靜這魔頭的情網中，有句話描述得很直白情不知因何而起，一往情深。

程子靜有一種很囂張的魄力，就是叫人哭笑不得。她伶牙俐齒，她愛美成性，她也膽小成性。20歲時，程子靜喜歡上了一個同班同學，她夸他“一笑傾城”，老魏見過這個男孩，瘦瘦高高，一臉冰霜，萬年不笑的樣子，果真“一笑”便“傾城”，驚的。

程子靜從此愁腸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喜歡的對象是冰山，她小小的火苗壓根兒搖撼不動，可她又沒辦法把自己變成沖天焰火，撲啦啦沖到半空，目光灼灼地表白：“沈念偉，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程子靜班里有一對很甜蜜的情侶，是她的榜樣。女的叫夏天，新生自我介紹時她說：“我叫夏天，我喜歡游泳……”她后面一個男生上臺時直接說：“我叫尤勇，我喜歡夏天……”臺下大笑，女孩嬌羞成一團，剛開始程子靜還真以為是湊巧，到后來才知曉原來那男孩不叫尤勇，那不過是趁機表白而已。

瞧瞧人家的情商，難怪能成榜樣，程子靜自怨自艾到幾乎要內傷，老魏恨鐵不成鋼幾乎要一巴掌拍來：“喜歡就直說啊。”

喜歡就直說啊，可是，自己的喜歡還不照樣遮遮掩掩了好久，久到，不成傷，反要命。

23歲

程子靜23歲開始戀愛，戀愛對象是當年表白未遂的沈念偉。緣分有時候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不可掌控，卻又往往冥冥中早有定數。

21歲時程子靜大學畢業，在老魏的作陪下找到了一份雜志社編輯的工作，文字向來是她的心頭好，工資雖然不高，但也能將就。老魏很早前就簽到了一個知名的國營企業，很有錢也很有前途，拿他的話來說，就是“混吃混喝完全不成問題”。但程子靜知道他不是混吃混喝的主兒，他從小就優秀，包括體重，一直都是佼佼者。不過，后來畢業時他的體重已經減輕了很多，橫向截面一旦縮小，縱向高度就無形放大，以至于程子靜每次見他都要驚呼

“你怎么又長高了？”

同一年，沈念偉出國，全班同學為他辦踐行會，程子靜沒去，因為那天老魏暈倒在了操場上。

大四的尾巴上，老魏病倒了，醫生說他嚴重低血糖問及原因，說是減肥過度。程子靜這才驚覺他果真瘦了好多，衣服套在身上空空蕩蕩，給點風便能飛走的樣子。醫生掀起他的T恤捏著松松垮垮的皮肉沖程子靜說：“看看，都減成這樣了，再減下去會要命的，不吃不喝還拼命運動，是減肥又不是減命，開什么玩笑。”

醫生命令他吃飯，他吃不進去，吃一點吐一點，醫生說他得了厭食癥。只好輸液，程子靜看著他蠟黃蠟黃的臉，突如其來的難過。因為暴瘦，他的兩頰幾乎深深地陷了下去，眼袋大得可怕，原本肉呼呼的大臉瞬間如蔫了的茄子，又青又紫，又凄涼。

程子靜覺得自己應該自我檢討，他每天晃蕩在自己身邊，他的異象她竟然毫無知覺。可是，她又覺得自己該狠狠罵他一頓，這般折騰又何必，當年面對林笑笑的嫌棄時也沒見得他有減肥的絲毫念頭。

可此時她卻想哭，她想起了這兩年來他滿身脂肪的作用。宿舍里但凡有什么體力活，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就連舍友們有什么需求，找的也是他，有次搬宿舍，他一個人幾乎搞定了全宿舍的家當，別的舍友艷羨不已，直呼自己的男友不給力，坐公交時，不管多擠，他都能開辟出一塊小天地叫她站立自如，深夜晚歸，他陪伴在身邊便是安全，舍友們調侃：“就老魏這身段，他不打劫別人就好了。”

回家趕火車時，他能把她全部的行李都一肩扛，有一次她從家來，帶了滿滿一大皮箱的衣服、書和吃的，皮箱很大，是超市里面那種最大尺碼的，買的時候爸爸質疑她能否拉得動，她拍拍胸脯響當當地答日：“放心，我身邊有個大力士呢。”

大力士很大力，但是大力士畢竟是人不是神，他扛著她的皮箱出站時身子一直是斜著的，身邊許多乘客目光連連地看過來，這么胖的大個子，這么大的皮箱，估計是他們前所未見的。出了站后她才發現他滿頭大汗，臉漲得通紅，她趕緊遞水過去他喘了口氣后啞著嗓子說：“能給點吃的嗎？”

程子靜震驚，說了竭盡此生她都想極力挽回的一句話：“你咋這么能吃？！”

當然，追悔念頭是后來才發生的，當時的她說完后并未意識到這句話的傷害性，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意識到時，為時已晚。

24歲

程子靜記得自己問過老魏為什么。他回答了一句話，也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反應過來那話的重量。他說：“為了一個人，她不喜歡我胖。”

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后來從他舍友的嘴里得知，他不僅節食，還吃藥，身體早已積勞成疾。再后來，當他又可以活蹦亂跳的時候，程子靜找工作，他作陪，跑來跑去，幾乎繞城幾圈，為此，他還推遲了新公司的報到日期，直到幫她找到工作為止。

24歲時程子靜和沈念偉的感情已經持續且平穩沈念偉曾問她：“當年踐行為何沒到？”她想了半晌，回答：“離別情更切，不敢見良人。”

沈念偉便笑，他很少笑，難得一笑自是別開生面。程子靜靜靜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撒謊，也不明白自己的平靜無波又是為什么。這一年來，她整個人沉靜了許多，當初為愛沖動的那勁頭早已消失不見，她也曾問過沈念偉為何接受她，他說：“因為你愛我。”

他如此篤信，且如此毋庸置疑，程子靜覺得自己是對了，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她一直以來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沈念偉完全符合她少女時期的夢想，英俊，有錢，對別的女孩冷漠，當然，若是能對她自己再熱情一些就會更完美。

兩人在一起主動的是她，所以他的家人對她很是看好，覺得她乖巧，又懂事，主要是對他夠好。他也顯得很滿足，他是冷清之人，身邊就是需要她這樣的小太陽，陰陽剛好調和。

在此期間，老魏曾經回來過很多次，每次都會帶給她許多許多的特產，吃的喝的用的，巨細無遺。雖然分隔兩地，竟也沒有分離的感覺，她依然把他當做最靠譜的朋友來使，生活中的大小困難都要向他請示，求解，若是能幫忙度過，那便更好。

唯一禁談的是沈念偉。不知為何，她就是沒勇氣在老魏面前提及沈念偉，而老魏，也好像對他的存在并無興趣。于是，沈念偉三個字，無形中漸漸成為他們之間的一個死角，不見光，見光……見光會如何？

24歲快要結束時，老魏和沈念偉見了面。當然，程子靜也在。三人吃了一頓默默無語的飯，臨近結束時，老魏說：“小靜，你去幫我拿盒煙。”

程子靜去車上取煙，返回時看見老魏的眼眶有點泛紅，沈念偉還是淡淡的樣子，只是攬她的時候手勁大了些。

老魏離開的幾天后，沈念偉向她求了婚，他說：“想不想結婚？”

25歲

25歲這一年程子靜感情事業雙豐收。工作混到了主任的位置上，感情上和沈念偉也持續穩當，并且接受了他的建議，準備年底結婚。

程子靜25歲了，已經不算年輕的一個年齡，少女時期對感情的幻想基本得到滿足，工作也算是順風順水，生活逐步平靜，感情隨之也平靜，偶爾她會想，自己到底愛不愛沈念偉，說愛，好像是在騙他，說不愛，又好像是在騙自己。

那么，就這樣吧，感情這事，要起波瀾，除非另有他人，能激起你的激情，不然，還是不要強求了吧，這樣平平淡淡何嘗不是一種歲月靜好。

期間老魏曾回來過一次，程子靜和他去吃韓國燒烤，狠狠地宰了他一頓，吃罷喝罷還不罷休，招呼了一幫子狐朋狗友來鬧騰，通宵K歌，她軟軟地說：“就當是婚前的最后放縱呀。”

狐朋狗友中有一個是大學舍友，幾年未見，誤打誤撞遇上了，她抓著程子靜的胳膊熱乎乎地沖老魏笑，夸他減肥成功，終于能夠抱得美人歸。

程子靜聞言一怔，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隱在暗處，蠢蠢欲動，卻又始終見不了光。是什么呢？她揉揉頭，又晃晃頭，不敢想。

老魏也明顯一怔，隨即便若無其事地開玩笑：“減肥是真的，美人卻是假的，再說了，程子靜能算美人嗎？”

于是自是嘻嘻哈哈帶過，唯有那舍友疑惑的一句話異常深刻：“難道是我看錯了嗎，老魏喜歡的不是程子靜？”

有什么東西馬上要突破，但是，千萬不要突破。程子靜站在馬路邊上沖老魏揮手，他要趕早上的一趟飛機，去馬路對面打車。離遠看，他果真瘦了，瘦太多了，現在的他看起來簡直像根竹竿，又高又瘦，直愣愣的刺得她眼睛疼。

程子靜揉揉了眼，注視著他離去，城市清晨的街道上，空空落落地撒著冷清。

她未曾想過，這會是最后一次見他。

程子靜婚后的第二年，老魏去世，他28歲的年輕生命終止在了本應最美好的時光里。程子靜沒有飛去看他，一切都是突發的，毫無預警的，她知曉時，他已離去，未留下只言片語。

來自沈念偉的結尾

老魏死于減肥過度，常年的不健康減肥早已損壞了他的身體機能，免疫力太過低下，結果因為感染而去世。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對我說：“好好愛護程子靜吧，趁著還有時間愛。”那次飯后，他說了一些話，不多的幾句，足以讓我明白，這個癡情的傻大個是深愛著程子靜的，為了她，他減肥，拼了命地減，果真搭上了命，直到最后連一句喜歡都未說出口。

他說：“我愛她，可是我不想成為她的負擔，若是我還有時間，我定會去把她搶回，可是……”他喝多了，喃喃道：“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我不知道程子靜對他是怎樣的情感，最起碼不止是她所說的“鐵哥們”。我出國前的那次班會，她明明是跑去照顧老魏的，可是她撤了謊。我篤信她是愛我的，所以并未深究，可是，現在，我莫名有了些不確定，所以，我提出了結婚。

老魏離開后程子靜很沉默，沉默得很不正常，她沒哭，也沒難過，只是長時間地發呆，那種樣子，感覺就是，心灰意冷般的深思，又或者，自我放棄般的無謂。

我突然間很惶恐，怕這怕那，最怕的還是，她來問：“你早就知道老魏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