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之后,清軍舊部馮國璋為了鎮壓革命軍,于10月30日在漢縱火,焚毀漢口鎮約五分之一的街市,將漢正街市場葬于火海,“上段僅硚口至遇至巷一帶,下段僅張美之路至花樓一帶留存”,使有著“東方芝加哥”美譽的武漢在20世紀初的商業發展遭受重創,而武漢商人并未由此止步,而是在涅槃中孕育出了一代商人的繁華與榮光。
辛亥革命宣示了新舊兩個世界的交替,將武漢商人推到了歷史的風口浪尖,有人暗中支持革命,有人趁亂世發了大財。各方利益的爭奪和權衡,使人性的選擇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一夕間,財富騰挪翻轉,每天都在上演著暴富和破產的戲碼。
“地皮大王”劉歆生,擁有上自舵落口,下至丹水池,西至張公堤(當年還未修堤),南至租界,方圓60平方公里之內的湖蕩地,幾乎囊括了市區可能發展的全部土地。以至于可以對黎元洪夸口:“都督創建了民國,我創建了漢口。”1906年,由他提供地皮,與人合作建成了“華商跑馬場”,吸引市民賭馬。華商跑馬場對所有人開放,生意一直做得風生水起。然而在其購地填土修路建房中,由于擴張太快,開支浩繁,到1911年時,已積欠華洋各界款項達500余萬兩,到最后不得不出售部分土地抵債。
油鹽巨商賀衡夫1911年才開始由一個擺攤小販向漢口巨賈的路徑轉變。他在漢口開設衡昌仁記油鹽零售店,并充分利用已有資源,發揮店面的區位優勢,店前售油鹽,店后則經營桐油出口,業務范圍大為擴充。后發展為3個油鹽店和1
家桐油行,并在湖北老河口設莊收購桐油。
從武漢走出去的商人韓永清,15歲到漢口永興洋行牛皮廠幫工,常向同鄉買辦楊坤山學習英語,18歲時就能用英語會話。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意外被選派至巡警道署任通譯,專與外商打交道。宣統二年(1910年)出任和記南京洋行
買辦,曾投資創辦煤廠、紗廠、銀行等企業,并與賀衡夫共同創辦武漢桐油公司,成為金陵首富。1911年,韓永清捐巨資支持武昌首義,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后,親書“博愛”橫匾相贈,并委為總統府顧問。此后,韓永清又相繼被黎元洪、馮國璋及江蘇、湖北兩省軍政首長聘為顧問。
寧波商人宋煒臣在武漢迎來了事業發展的輝煌時期。少小家貧的宋煒臣得到同鄉巨賈葉澄衷的提攜,進入商道。1896年,宋煒臣30歲,他身負擴大經營葉氏企業經營的重任來到武漢,迎來其實業發展輝煌時期。1898年,宋出資籌辦漢鎮水電股份有限公司,開始了他在武漢發展水電事業的歷程,被后世尊為湖北公用事業第一人。
1911年辛亥首義,漢口一片混戰,民營企業發展空間一再被擠占。宋煒臣多方奔走,將水電兩廠劃出炮線百丈之外,但仍受到戰爭破壞。為使漢口迅速恢復水電供應,宋不惜以價值50萬元私有地產向日本正金銀行抵押貸款。1913
年日債到期,又多次上北京求得財政部擔保延期償付,使公司幸免落于日商之手。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外匯暴跌,宋煒臣趁此機會積極籌措華資,購買日幣,提前償還了全部日債,并辭退了公司內日籍人員,保證了企業的民族實業性質。
買辦之子劉子敬出身優渥,有一個已為他打下業績的父親。其父劉輔堂早年為新泰、阜昌洋行買辦。1911年前后,劉子敬涉足房地產業,先后購進和修建輔堂里、輔德里、輔仁里、輔義里及方正里等處房屋100余棟,還在鄱陽街和江西廬山修造了私人豪宅,每月租金收入達3萬余元。這些房產,不僅使劉子敬每年有3萬多大洋的收益,而且還可用作抵押,貸款發展實業。
而后來拜中國最大民族資本家之一、“面粉大王”和“棉紗大王”榮德生為岳父的李國偉,1911年才因繳不出學費而在家自學英語被招收進唐山工學院,免收學膳,這個從江蘇無錫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走出來的小伙子在民族工興時期在武漢創辦紡織和面粉兩大實業。在抗戰爆發后將產業完整的內遷至重慶,并進一步的擴大規模。抗戰勝利后,他著手建立以武漢為中心,以川、陜和滬為兩翼的企業體系,先后在上海、蕪湖、廣州建有多家面粉廠和紡織廠。
富二代周仲宣是周恒順機器廠的公子,14歲便隨父親去上海江南造船廠見習,又先后兩次到日本大阪參觀機器廠,對于現代工業、特別是機器制造業十分熱衷。15歲在爐坊學翻砂,17歲時繼承父業。在舊中國的數十年間,周恒順機器
廠陸續生產出蒸汽機、卷揚機、抽水機、蒸汽抽水機、制茶機、造幣機、煤氣機、輪船等多種機器產品。1907年,周仲宣向造船領域發展,并于同年試制出80馬力,木殼,吃水4-6英尺的小火輪“順風號”蒸汽機船,是武漢市自造的第二艘輪船,處女擬航行到洞庭湖與常德,可惜的是途中被別的輪船撞翻,打了幾年官司,不但無結果,反而損失了2萬余元。他并不灰心,繼續努力經營。宣統二年(1910年),順豐榨油廠準備同英國洋行簽訂100馬力的蒸汽機訂貨合同,周以低于英商1/4的價格承接了這項業務,蒸汽機經精心研制成功后,如期交貨,受到好評。
倒爺韓惠安排行老四,因家貧隨父兄到漢口經商,販京廣雜貨到豫、陜、川、甘等地,帶回當地山貨,如牛羊皮返銷漢口。其父及長兄去世后,韓在漢口開設福慶泰山貨行,由其兩兄分駐西安、駐馬店收購山貨,并將漢產的棉紗、布匹返運至該兩地銷售,連年獲利。1911年武昌首義,洋商停止收購山貨,價格驟跌,韓惠安卻大膽囤積。隨著時局的好轉,德泰、謙信等洋行大量收購山貨,韓立刻以高價拋售,獲得暴利。
甚至連總統黎元洪在晚年都致力于實業,曾任中興煤礦董事長、黃陂商業銀行總董事和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等企業的董事,投資企業45個,其中銀行17家,工廠12個,煤礦6家,總投資額達200萬元。
據《武漢市志·工業志》記載,自辛亥革命之后,民國成立后的十余年期間,武漢的民營工業獲得豐厚利潤,買辦資本、官僚資本和商業資本紛紛向工業投資,至20年代中期,武漢已有民族資本主義工業企業(包括較大的手工作坊)約600家。這些廠分布20多個行業,以紡織工業最多,約290戶;碾米業90余戶,新建立的有80余戶;印刷業71戶,新建的有34戶;機器業58戶,新建立的有40余戶。
這一切要從1889年張之洞督鄂開創武漢近代工業發展開始說起,而辛亥革命前后,暗流涌動的民族工商業者抓住機會做大企業,逆風起勢,給革命穿上一層保暖的“經濟”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