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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保住蘊含著母親一生心血的店鋪,她偽造證件混入用地開發商司徒家,陰差陽錯地成了帥氣逼人卻有些腹黑比她還要大上幾個月的男人的后媽,雞飛蛋打的熱鬧新生活從此拉開了序幕。可是一不小心,所有的事情都錯了位,他早已識破了她的身份,并不惜上億資金只為將她留在身旁。然而,當她心甘情愿此生只為他活時,他卻為什么突然狠力甩開了她的手,將她的心一點一點揉碎在風里……
1
暑聲已至,七月里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人如蚱蟬般煩躁不安。
許茗悠抿了抿嘴,一顆豆大的汗珠順著凝雪般的額頭滑落面頰,滴在被樹杈絆住的碎花裙擺上。早知如此,還不如平日的短打裝扮,扮什么淑女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望著眼前一片森然的戒備,素無耐性的她在心里抱怨。
扯開裙擺,腰上不慎又被劃開一道,微褐色的瞳孔緊隨著不斷出入的西服男人來回晃動,終于,一縷清風過后,她迎來了難得的契機。偌大的歐式別墅,主臥和書房,應是在二樓,采光極好的向南面。許茗悠暗忖著,深吸一口氣,單手撐著墻面,一個魚躍翻身入了滿是灌木的后庭。
這鎖并不難撬,憑著她多年的闖空門經驗,只三秒,便聽得一道清脆的“咔嚓”聲,門鎖從另一側彈開,嘴角揚起,剛伸手,卻即刻僵住——
“呵呵……”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慵懶地斜靠在門側的墻面上,刀削般的臉有著眉目分明的輪廓,五官立體鼻梁挺立,只看一眼,便有著動人心魄的魅力,“伸身手還不錯。”
許茗悠愣住,報告里可沒有提及過這號人物,難道是闖錯了空門?她眨著眼扭頭環顧四周,沒錯,這般府邸,除了黑白兩道通吃的司徒家,整個J市恐怕找不出第二個……那么,是管家或用傭人?也不會,哪有下人穿得這么不合規矩?半開衣襟的白色襯衣隨意套在近乎完美的身板上,露出胸口一段姣好的柔美曲線,還有這令人感到莫名而壓抑的氣場……
“你是誰啊?”她決定不再胡猜,直接開口問道。
司徒羽幾乎是要笑出聲來:“小姐,大白天地你這么貿然闖入別人的家里……是我問你才對吧!”
該死,怎么忘了呢……許茗悠漲紅了臉,未免成為槍把子,她噌地拿出了早有準備的撒手锏:“我……我是這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
司徒羽擰著濃眉想了想,上周確有聽父親提起過替他定了門親,為此父子倆沒少一番口舌戰,石油大亨的千金又如何,賢良端莊又如何,想做他司徒羽的女人,可沒這么簡單。不過此刻看來,他老子的眼光倒是很有可圈可點之處……
“你是……安以惠?”略加思索后,他的目光順著她裙擺的開衩處一直往上,最后落在腰際露出的凝雪肌膚上,很是戲謔地笑。
許茗悠愣了一秒,將那張價值五塊錢工本費的證件湊近了使勁搖晃:“瞎了你的瞇瞇眼嗎?!我叫許茗悠,從今天開始正式成為這家的女主人!”說完,逃也似的往外走。
司徒羽接過,假冒偽造的證件他見過不下成千上萬,可……這么做工如此粗糙至極的,還真是頭一次看到:大紅本的B6開煙盒紙,歪歪斜斜地印著“結婚證”三個大字,左側女方的照片,正是眼前的女子;而右側男方那張,是父親司徒偉明不錯,可……分明就是官網上截下來的一個腦袋嘛!
“少爺——”正狡笑著,那頭歡快的“小鹿”已被管家傅嚴厲聲攔下。
許茗悠傻了眼,忽如一道晴空霹靂般晃過神:“少爺?那你……你是……”該死的報告缺斤少兩,就算打了折也不帶這么糊弄人的,不是說司徒偉明的兒子還在德國本碩連讀嗎?怎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任她再眨眼也無濟于事,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直叫人欲哭無淚。
司徒羽伸手一揚,示意收聲,嘴角卻揚起一個亦正亦邪的笑來:“呵呵,怎么,我家老爺子沒告訴過你,他已經有一個二十四歲大的兒子了嗎?”
“當然……當然有提過,我只是沒想到你在家嘛……”
“哦,呵呵,那阿姨,麻煩您以后走正門,我家后門只用來遛狗的。”
許茗悠表情抽搐,已然沒了先前的士氣,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到底:“總之……總之,我是你老子的新任賢妻,你以后可以叫我后娘或小媽!”
司徒羽淡笑著輕點下巴,管家識趣地退到一邊,灰溜溜的許茗悠早已按捺不住心虛,脫身逃開了好幾十米遠,心慌不已。
“少爺,這……”
“沒事,嚴叔,你懂該怎么做的了。”司徒羽微瞇著眼,嘴角依舊微揚。
“是的,少爺請放心。”管家恭敬地應道,從側道躬身而退。
2
司徒羽還真是沒見過這么勤快的女人。
天微亮時就叫囂不斷,又是忙著準備早餐,又是搶雞毛撣子除塵掃衛生,整一屋子的用傭人全跟著她上下亂竄。
先前來過家里冒充各種關系的不下數人,或扮名媛或扮嬌貴,甚至有半夜脫光了跑到他房里投懷送抱的,妖嬈、性感、嫵媚、純真各顯神通,為的什么,他心里自然清楚——長期飯票,和一條通往豪門的大道。
再看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施粉黛不穿帶有任何logo的衣服就算了,竟然還借了用傭人的工作服和圍兜,長發梳起綰于腦后,連劉海都不放過,直露出光亮的額頭,整個兒就是……菜市場妝容!
可不知是誰說的,全身投入中的女人最具魅惑,盡管時不時傳來鍋碗瓢盆落地開花的聲響,司徒羽望著她來來回回雞飛蛋打的身影,總覺得,比起那些午夜時分投懷送抱的性感尤物更叫人醉心,就像喝了一輪烈酒#8226;之后,突然喝上一口清泉,直叫人感到舒爽,無法移開視線。
“再勤快老頭子也看不到。”原本坐在沙發里閑淡地翻閱報紙的他,因她毫無意識的一個碰觸而感到燥熱不已,起身踱步至陽臺。
“嘿嘿,大少爺你看到不就行了,”許茗悠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汗,總也得把戲做全了,“證明我可不是貪你家的財,而是真的愛你老爸這個人啊!”
她笑得一臉明媚,而司徒羽心中卻是一堵,不禁擰了擰眉:“你……真的那么愛他?”
盡管明知道這件婚姻是不可能的事,司徒偉明素來古板,心思全在事業上,別說緋聞或花邊新聞,就連對他已逝的母親也看不出絲毫的情愫,這也是父子兩多年來隔閡所在,所以,即使清晨通電話,兩人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只說公務,不談其他,至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女人,不用問也知道,撇開她拙劣的演技和地攤貨般的結婚證,就從司徒偉明本身來說,也根本沒可能會愛上一個小自己二十六歲的黃毛丫頭;勉強要說感情的話,恐怕人稱冷血總裁的司徒偉明只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他的初戀,司徒羽見過她的相片,與眼前的女人確有幾分神似,但他更確信的是,理智到連自己妻子的葬禮都未流半滴眼淚更未露分毫懨色的司徒偉明,絕不可能愚蠢到分不清真假只因這一點而陷入腦熱的愛河。
但,親耳聽她說有多愛另一個男人,卻不知緣由地令他感到一絲不適。
“當然!”她點頭,像是在說一個不爭的事實。
“嗯,那你好好努力,他下周一就回來了,你們可以再續前緣了。”司徒羽瞇縫著眼,幾乎是抿著嘴說,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暗淡。
許茗悠愣在他離去的背影上。下周一?怎么提前了?原本計劃趁著司徒偉明不在的空擋順手牽羊,可如今看來,時間不多,必須加快動作了,趕在自己被拆穿前……
3
靜謐的夜空,一聲貓叫順風而入。
許茗悠躡手躡腳地打開窗,探出腦袋,望著不遠處間隔打出的光亮揚起嘴角。單手一個翻撐,從二樓陽臺翻越到圍墻邊,調整呼吸,一鼓作氣翻去了另一側。
“大小姐!老大!”三四個蹲在墻根處的年輕男子即刻歡喜地上前迎道。
許茗悠“噓”了一聲,示意回明悠再說,幾個人識趣地閉嘴跟上。
兩杯黑方下肚,許茗悠舒坦地吐了口氣,單腳踩在凳子上,很是酣暢淋漓。
“我靠,你們到底給找的哪家偵探社啊?!除了地址沒個資料準的!”
“老大……我們正想告訴你,花三千塊買的那是三年前的資料了,現在司徒企業的國內業務都由司徒羽管,司徒偉明只管海外……”
“不早說!就知道找便宜的,三千塊買三年前的資料,頂個屁用啊?!”
“是……我們知道錯了,可……可誰讓您這么急啊……都等不了晚上再行動……”幾人眨巴著眼,委屈地望道。
“你們懂什么,白天視線好知道不!再說了,我的身份可是‘女主人’,大半夜地過去,不被當賊才怪,虧得我聰明,躲過一劫……唉,說吧,這么急叫我什么事?”一想到司徒羽那張肆虐的臉,她就又氣又憋屈。
“哦,老板娘開始懷疑了,說您要是亂來,她……她就真把這兒給賣了……”
“什么?!媽她真這么說?”許茗悠擰著細眉,“這怎么行,媽說過,這里是她和爸爸的回憶,怎么可以……”
“是啊,大小姐……”探花加閨蜜小蕓亦焦急起來,“所以,你得快點了。”
“嗯,知道了。”許茗悠凝重地點點頭,“時間確實不多,下周一司徒偉明就回來了,可我還不知道東西藏在哪里……”
“老大,韋小寶說,每一個壞人家里都有暗格的,要不趁打掃的時候多敲敲,沒準那玩意兒就藏在暗格里!”
許茗悠翻了個白眼,幾乎是要吐血了,沒文化真可怕,腦袋和身材一樣沒營養消化。
不過,有一點倒是提醒得及時,現在國內的業務由司徒羽經手,也就是說,東西未必在司徒偉明那兒,更可能在司徒羽常待的地方,比如臥室,比如書房。
可是……達到目的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意味著再也見不到司徒羽了?就算以后見了,也只會被鄙視吧,畢竟,她只是一個騙子,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
想到這里,許茗悠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短短十多天的相處,算不得愉悅,但至少不難受,從管家和一些下人諸多防備的眼神里,她不難看出,他們并沒有接納她,或者說,連看都不屑一顧。只有司徒羽跟她說話,好像當真把她當做“小媽”一樣一起吃飯,開玩笑和聊天,甚至頭一天晚上,她忽然想起忘帶洗面奶跑出家時,是他突兀地出現在面前,真的很難想象,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竟會半夜打著傘站在便利店門口,最后只買了一包面紙,她不傻,她知道,他是擔心她;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她早被掃地出門,根本沒可能繼續停留在司徒家。
可是,誰也不是生來愿意做小偷抑或是騙子的,誰生來也沒有權利選擇要以何種方式成長。許茗悠沒有選擇,那是她寧肯付出所有也必須保護的一個人——母親;和一個談不上喜歡但必須維持的世界——明悠。
4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許茗悠恨不得自己能有隱身術,便可堂而皇之地滿屋搜索了。可惜,這種仙藥還有待開發,她只能等,待夜深人靜時才能去那些日間被封為禁地的房間一探究竟。
臺北的夏季多雨又多雷,走了沒幾步,就見一道藍色電光劃過,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像是直劈在玻璃窗上一般令人驚心。
“啊——”伴隨雨下雷聲的,是長廊上一道突兀的喊聲。
許茗悠定了定神,確定不是自己發出的;可緊接著又是兩聲,每每伴著電光的躍動,使她不由得有些憂心。
循著聲源一路走去,竟是司徒羽的房間。
房門沒有關嚴,露出一條細微的縫,她能看見他蜷縮在墻角的身影,以及與日間截然不同失魂落魄的臉。
“沒事啦,只是打雷而已,”許茗悠微微擰了擰眉,關上房門,細聲寬慰著走過去,“要是被人知道,平日里全然一副高高在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徒家大少爺,竟然怕打雷,那多囧啊。來啦,起來啦,只是打雷而已,真的沒……什么……”
最后兩個字嗆在咽喉里,她剛伸出的手已被他一把拉過,上身嵌在他的臂膀里……
許茗悠意外地發現,兩個原本陌生的軀體竟可以如此貼合地緊靠在一起,就像一個螺帽對應的螺絲釘,沒有一絲縫隙,以至于忘了掙扎。
隨著體溫的傳遞,司徒羽的身體終于漸漸溫暖起來;許茗悠緋紅了面頰,盡管二十多年生活在從不缺少男性的暗黑世界里,但任悠的良好保護使得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異性的身體,還有氣息,之前大多被酒氣掩蓋的,此刻卻那么清晰,混著皂香的云杉味,如泉水般甘而不膩。
“別走……陪我好不好……”她沒有使出絲毫的氣力掙扎,但司徒羽卻抱得越發用力,他知道,她遲早是要走的。
“嗯……你……你怕打雷啊?”許茗悠極力抿著嘴才沒笑出聲,平日里虛張聲勢的司徒少爺原來只是一個小孩子,這將會是多勁爆的一個笑點啊。
但司徒羽的話卻令她驟然沒了笑意,眼角甚至平添幾層朦朧的霧氣。
原來他的母親,就死于七月里,這樣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司徒羽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母親的房間,還只當她是睡不著,卻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銀灰色的刀芒映著血,在藍色光電下,驚得他有半年都沒說過一句話……
雖然從未見過父親,但母親的關愛,許茗悠從不缺乏,更多的時候,她只怨任悠過度保護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著實沒有想到,看似在象牙塔里成長起來的少爺,其實并不比一般人好過多少,甚至,是更不安。
清晨的微光透過米黃色的薄紗照射進來,司徒羽望著右臂下許茗悠熟睡如嬰孩般的可人模樣,嘴角溫婉拉開一道弧度,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他忘了,只記得兩個人說了很多,而夢卻離奇得一個也沒有。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擺脫了夢魘。
斑駁的光點漸漸落在她的眉目上,許茗悠微微睜開眼,并不意外兩人依舊緊抱的姿態,沖司徒羽輕柔一笑,她亦睡了個好覺。
倒是按點來叫晨起的女傭嚇得夠嗆,尷尬得語無倫次:“少……少爺,那……那個……老……老爺……”
“什么少爺老爺的,老爺不是說明天回來嗎?”司徒羽皺了皺眉,扣著衣領站起身。
女用傭人指著樓下,深吸口氣:“老爺……老爺回來了……”
“什么?!”兩人同時一驚。
司徒偉明的不按常理出牌堪比陳友諒,許茗悠直想用腦袋撞墻,早知如此,管他娘怎么死的,不務“正業”了一晚,這回遭殃的可是她娘了……
正想司伺機而溜,一個不慎被司徒羽拽了回去。
“小媽,你老公回來了,跑什么啊,走,咱們一起迎接去。”
望著他不斷上揚的眉嘴角,許茗悠真恨不得當即劈下一道史上最強之悶雷,可扭頭望望,無奈晴空萬里,連片浮云都不見,這天好得……真令她肝腸寸斷。
5
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道,剛進客廳,就見司徒偉明和一對中年夫婦正笑談風云,側旁還坐著個一看就是上流名媛的大家閨秀。
“少爺早!”廳前的用傭人齊齊彎下腰身,恭敬道。
司徒羽點點頭,身后的許茗悠不知何時垂著腦袋走開了好幾米,想要拽回卻已不及。
司徒偉明皺了皺眉,按捺住慍怒,起身道:“小羽,快來,見過你安伯父安伯父母,還有小惠。”
這陣勢,意圖太過明顯,不用問也知道,對面坐的定是石油大亨的一家。應酬著喚了幾聲,五個人客套著坐下。
安以惠對司徒羽的印象似乎不錯,總伺機引出些有的沒有的話題,而司徒羽卻心不在焉,目光總游離到櫥窗外正澆灌朵苗的許茗悠身上。
但事實上,許茗悠并非他所見這般輕松,澆水為由,尋伺開溜是真。可無奈不遠處總投來司徒羽或深或淺但總類似于“監視”的目光,令人汗毛直立,真怕他叫出聲來。
數十分鐘后,安以惠接過司徒羽的名片,亦留下她的聯系方式,安家夫婦頗為滿意,起身告辭而去。
司徒偉明即刻變了臉:“她是誰?”
許茗悠一個驚慌,不慎灑落了湖盆,終于還是會有這一刻,他會知道,她是一個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卻不想,司徒羽竟輕松道:“新聘的女用傭人,難道家里多個用傭人也需要向您匯報?”
司徒偉明緩了緩神色,深蹙的眉頭卻未舒展:“別以為我老糊涂了,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司徒家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聯姻,我只想,你能盡早收心安個家,小惠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別辜負人家。”
“不錯,但你希望我盡早結婚可不全是為了我吧?”司徒羽迎著他的目光,甚至更為尖銳。
“當然,是人都有私心。難道我就不可以放下這些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這些年,他為這個家,為司徒家,改了姓放棄了本來的名字不說,甚至荒廢了光陰,喪送了他的愛情,司徒偉明只覺,一切該到盡頭了。
“不可以!要是被我查到了那個女人是誰,我一定會……讓她死得比我媽更凄慘!你記住。”司徒羽的聲音并不大,卻著實令人心驚,連周旁不明所以的用傭人都跟著顫抖起來。
許茗悠還在想,沒緩過神,就被司徒羽拉上了樓。
陽臺上,風吹著淺藍色底的襯衣下擺,顯得憂郁而彷徨。
“你……你為什么……”她支支吾吾,想問卻組不出完整的語句。
“為什么沒有揭穿你?”司徒羽淺笑,走入房中,從抱枕的夾縫中取出一個封口的紙袋,“你想要的,批準用地的文件,如果我把這個給你……你是不是就可以留下?”
許茗悠怔怔地望著他,三點六億的資金積壓,只為了她?
她點頭,笑卻和著淚水:“嗯,就算你跟安小姐結婚,就算只能這樣安慰你……”她沒有說完,就被司徒羽緊緊抱在了懷里。于是,心底氤氳起一陣迷離的霧,就像很多次被她刻意揉碎在風里來不及細說的奢望,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愿一輩子伴他左右,不離不棄。
司徒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嘴角微揚,笑她單純,笑她傻,他的世界里,從此有了她,怎么可能還會再有其他人。
迷離恍惚中,他炙熱的唇瓣輕柔貼上了她粉嫩的面頰,順著耳垂,鼻尖,漸漸往下。
6
大概有一個月,許茗悠成了司徒羽的專用,每日喚他起床,梳洗,準備早點。起初,用傭人們都替她捏一把冷汗,天知道司徒少爺晨起的脾氣有多差,可奇怪的是,自從許茗悠接手以來,他的脾氣意外溫和許多,笑容遠勝從前,連臉上唯一能成瑕疵的眼袋都融散開。他甚至還陪她去超級市場買菜,一同下廚。諸多在下人看來,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都發生了。
即使安以惠放下矜持,不止一次地發出邀約的訊號,司徒羽亦懶得理會,有多的時間,不如待在家里,與許茗悠一起探究調酒技術,其樂無窮。
他知道,她出生夜店,但母親的庇護從未允她出過臺,于是,吧臺便成了她自幼的娛樂場所。許茗悠說,終有一天,她會為他調出一杯究極的chartreuse之夜,就像歷經一整個寒冷冬季跨越了阿爾卑斯山脈到達修道院的人們,望見春天復蘇的剎那,所有傷痛都一并消失不見。對此,他深信不疑。
司徒偉明偶爾回來看一眼,像是這般晴朗的周末早晨,卻多半并不言語。
忽然,門外掀起的一陣喧囂打破了平靜:“老爺,少爺,這位夫人她……”幾個女傭攔堵不及,為難地跟進。
許茗悠瞪大了眼睛,詫異即刻轉為欣喜:“媽——”
任悠點頭,拉過她的手。
“對不起,媽,我應該先跟你說一聲的,可事出突然……我就……”望見母親略有慍色的臉,許茗悠直覺不妙,率先討饒道。
“回去再說。”戴著大圍邊草帽的中年女人始終低垂著臉,指尖異常冰冷,拉著她直往外走。
可那曾經深入骨髓般銘心的身影卻仍逃不出司徒偉明的視線:“小悠?”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任悠抿了抿嘴,并不停留。
許茗悠疑惑著急急跟上。
原本并不感到意外的司徒羽靜靜地望著,察覺到這兩人之間似乎有著旁人所不知的秘密。
看似平靜,實則暗濤洶涌。
許茗悠也覺得,在自己的成長歷程中,似乎從未聽母親提過任何有關司徒家的人或事,可這個司徒偉明,卻像認定了母親是他口中的小悠一般尾隨了一路。
“嚴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應該告訴我了?”司徒羽單手支著腦袋,眼眸卻冒著冰霜般的寒氣。
“少爺,有些事,真的不太適合由我來告訴您。”管家傅嚴嘆了口氣,而難言的神色卻已令司徒羽明了七八分。
不明白的,也許只有許茗悠而已。
所以兩天后,當她再次來到司徒家,望見鐵門外的大馬路上,她的衣物滿地凌亂,一時搞不清狀況,翻身躍到墻內,直至看見司徒羽嘴角一抹諷刺挑釁的冷笑,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羽,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會是第三者呢?”
她微顫著伸去的手被用力甩開,司徒羽刀鋒般的薄唇緩緩開啟;“不信的話可以回去問她,總之,我不想再看見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同一個陽臺,同樣艷陽高照的午后,然而,初遇時那般恬然已成了遙不可及的過去,許茗悠這才明白,比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更令人心痛的是相交以后的漸行漸遠,此刻的司徒羽,遠比相識前顯得更為陌生而寒冷。
許茗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好在淚已干,未讓母親察覺出任何不安。
司徒偉明和任悠似乎經過了長談,并將一些原委告訴了她;原來自己的母親,正是司徒羽口中那個永遠也無法原諒的人。
許茗悠望著他們緊握的手淡然地笑,雖然各種不同,但這結局是她早有預料的,她與司徒羽本就不屬于同一個世界,無關乎任何人,是她自己夢得太不實際。
盡管很多個輾轉反側的夜里,那張清晰的臉龐一再浮現;盡管她仍不知道,心底總會莫名升騰起的氤氳潮濕,該如何抹去……
尤其是有驚雷的夜晚,她總禁不住地想,這種時候,如果能有一個人在他身邊就好了……不論那個人,是不是她。
7
相比許茗悠的看似平靜,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里,司徒羽做了很多:夜風街的推倒重建,以及與安以惠的盛大婚禮。
可是誰說的,不見便可以不念。為什么司徒羽覺得,不見她的這些天,竟會如同度日如年般煎熬?
又是誰說的,結束一段愛戀的最好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愛戀。可是為什么,即使他已娶妻,卻仍未有任何開始的意味?
所有抹不去的,都是許茗悠殘留的味道,發香、體香,和清泉般特有的氣息。
任他與安以惠如何纏綿,都難以媲擬。
盛大的喜宴,恐怕縱觀整個J市的歷史,都沒有比這場更令人稱道的了。
司徒偉明帶著任悠一同參加,而他的視線卻始終不停地搜索。明知道,說過那樣的話以后,她怎么可能還會再出現在這里,可是他……真的好想見她……
自從那次以后,他是有多久沒有她的音信了?呼吸逐漸變得漫無規律。
司徒羽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份焦灼的企盼,竟完全壓制住了他對任悠的恨。
以至于不知灌下多少酒液后,已然失去神智的他暗自撇下賓客,將銀灰色跑車搖搖撞撞地開往了由他親自簽名下令整改的夜風街一角——明悠。
時候還早,客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分坐一隅。
輕柔婉約的鄉村音在偌大的空間里爽朗回蕩,舒緩而柔情,并不猛烈,卻直抵人心。
“您好先生,請問幾位?”侍應極快地上前迎道。
司徒羽抬眼掃視,緩步而徑直地往吧臺走去,不等微怔的許茗悠緩過神,強硬而炙熱的吻已緊緊貼了上去。
零星的客人紛紛探頭望去,繼而吹起口哨和嘩然悅耳的掌聲。
任憑許茗悠如何用力都推不開的身軀,只好待他索要完,才又羞又莫名地將酒氣熏天的他拉出吧臺。
吹了些許夜風,她亦清醒許多,強裝出慣有的堅韌,發動了引擎,無論有多想將他留在身邊,他都不會屬于她,如今,他已有了一個必須要回去的家。
“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這樣不好,我送你回去。”
沉默半晌,他霍然對上她的眼眸:“是誰說的,就算我跟安以惠結婚,她也不會走?!”幾近粗暴的語氣,反手止住了她的動作,將那曾經貼合得沒有一絲縫隙的柔軟身軀強拉至身下。
許茗悠擰著眉,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那么,是誰說的,永遠都不想再看見我?”
只聽得一聲“嘭”響,右拳重重砸在側旁的玻璃窗上,血跡斑斑。
“你以為是誰害的?!是誰讓我在結婚的日子卻只想跑來這里?!是誰……每一晚出現在夢里……”他的聲音由粗暴漸漸變得沙啞,而她早已濕了眼眶,腥咸的液體順著面頰滑落至唇邊。
其實很想說,羽,放下仇恨,我們在一起吧,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離……可是,話未出口,櫻唇已被他全然占據。吸允吮從強勢逐漸變得溫存,卻始終熱力不減,胸口傳遞著越發猛烈的悸動,指尖的刺痛亦無法叫他放手,仿佛她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夢,只有不斷真切地感受,才能令身上的血液重新恢復涌動。
散著米黃色光點的賓館里,兩副緊貼的身體因熱吻而被調出了極高的熱情。
“許茗悠……為什么……你會這么美?”
充斥著魅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的眉頭依舊微蹙,然而,兩人視線相投的一瞬間,她只覺自己如被海水擁抱般漸漸淹沒,身體連同靈魂。防備的外殼被徹底貫穿,柔軟的深處緊緊地包容著他、迎合著他,他幾乎要為她發狂。
窗外下起了朦朧細雨,不時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伴隨著屋里的律動,倒像是他們兩人的新婚之夜。
8
雨,直到清晨都沒有停。
從滴答變成沙沙的響聲,像極了女子的哭聲,壓抑,悲傷,而絕望……
司徒羽猛然驚醒,冷汗濕了背脊;胸口莫名泛起一陣微涼的疼,是母親嗎?是母親在低吟嗎?
他惴惴不安地抽回枕得酸麻的手臂,剎那間,許茗悠亦醒了。
面頰依舊泛著輕微的紅,眨眨眼,拉著床單坐起身,不知是羞還是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關系變化,只覺微微有些不敢直視他。
司徒羽皺了皺眉,拎起襯衣穿上褲子,動作干練得仿佛與昨夜判若兩人:“夜風街的店面,我依舊會收,你別指望會有任何改變。”
許茗悠抬頭望了一眼,搖搖頭:“不會,媽后來告訴我,之所以一直不愿將明悠賣給別人,是因為那曾經是她和司徒伯伯兩個人的夢想,不過現在沒關系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那個店也就沒這么重要了,以后我們不會再給你們添任何麻煩了。”
麻煩?任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麻煩!他不屑地轉過身,正欲離去,卻被后方突然伸出的纖手拉住。
“羽,我們……昨晚……那你是不是可以放下……那些仇恨呢……”她的臉又紅了,聲音很細,很輕,幾乎是試探的口氣。
司徒羽冷笑,咬牙甩開指尖最后一絲牽掛:“昨晚,我們什么也沒有。要說有的話,也只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你跟你媽一樣,同樣是只會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許茗悠呆住,愣愣的,再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清澈如雨般的淚水,沒有聲音地靜默流淌而下;只是他,早已背過身,看不見她滿地的心碎。
盛大的喜宴,卻是安以惠的夢魘。默坐到清晨,才如夢般出現了司徒羽疲憊的身影。
素來端莊的她幾乎失去理智,幾乎摔了房間里一切東西,嘶吼聲不斷。
巨大的喧嘩引來了司徒偉明和任悠,而他的怒氣則在他們出現得的剎那變得更為暴戾。
“你們有資格責問我嗎?!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害死了媽,我為什么會愿意娶她而不是許茗悠?!”迸發的火星直沖司徒偉明身旁的中年女子。
而任悠的臉色已近乎蒼白,全然沒了血色,若不是司徒偉明適時地扶她,恐怕是連站都站不穩,微顫的唇瓣良久開啟:“難道……難道你昨晚……”
司徒羽蹙了蹙眉,笑得十分干澀:“沒錯,昨晚我正是與許茗悠小姐共度的良宵,事實證明,她的確有你的遺傳,專愛破壞別人家庭的遺傳!”
話音剛落,司徒偉明的巴掌已扇了上去,而任悠的眼幾乎如灼傷般疼痛起來,淚水汩汩涌現:“不可以,這怎么可以?!她……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眾人一驚,連司徒偉明都愣住:“小悠,你是說……茗悠是我的女兒?!”
中年女人抿著嘴點點頭,面色難堪至極:“當年離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懷孕了……”
“對、對,難怪她姓許,那是我的……”司徒偉明又驚又喜,緩緩扶著愛人站起,似乎還想要說什么。司徒羽已幾近崩潰,死白的臉上全然沒了神血色,頹唐地退了兩步,如瘋了一般跑出房間,仿佛再多待一秒就會有窒息的痛苦。
他恨,恨所有人,包括許茗悠,包括自己。為什么連那一絲一毫的占有都變成了再無可能?!
許茗悠竟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管它是真是假,如果可以,他只愿自己永遠不知道!可是,他怎么就會沒有想到過呢?!她是一個第三者,那么許茗悠,自然就是婚外戀的產物!
司徒羽從未像此刻這般失去理智,一路奔跑,直到側耳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雨聲踐踏聲……
夜風街,“明悠”,他抬眼死死盯著那兩個字結合在一起的牌號,胸膛急劇起伏,瞳孔如被刺痛般微縮。
許茗悠略感意外,但顧不得問及緣由,即刻取了干毛巾遞去。
然而,剛伸出的手卻如同飛往空中的毛巾一般被用力地甩開,他無法接受,或者說,接受這樣的事實,他還有什么繼續存活下去的理由?他竟然和自己的親妹妹發生了那樣的關系,而更令他感到惡心和痛苦的是,即便如此,他仍抑制不住想要碰觸她的渴望……
“羽,你……怎么了?”許茗悠擔憂地望他,遲疑著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瑟瑟發抖的雙拳,卻不想,被司徒羽一個反手剛好甩在面頰上。
“別碰我!”如觸電般驚醒,他不禁嘶吼出聲,“為什么?!為什么你沒有告訴過我,其實你根本就是我的親妹妹?!為什么?!”
許茗悠一怔,人如紙片般靠在墻上,生平第一次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你……你說什么?我……我是你的妹妹?!”
情緒暴走擴散到難以收復,他只覺一切都到了邊緣:“很好,許茗悠,你讓我做了最齷齪的事,你贏了。”
“羽,別……別這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寧愿做任何事也不愿看你難受……”她的心如被針扎般疼痛,伸手想要握住,卻抓不住任何。
他已轉過身,眼角滑過一道淚痕:“那么,你為什么不去死呢?”
他是真的想死,在知道她是他親生妹妹的那一剎那。
9
接到司徒偉明從醫院打來電話的時候,司徒羽只覺腦中一片轟鳴,什么被炸裂瓦解的聲響,仿佛天地都不復存在般的昏暗。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不然,他怎么會忍心對她說出“你怎么不去死呢”,那明明是一件遠比奪去他的生命更為可怕的事!
手術室外的長廊森幽而凄寒,一席人靜默地等待。
司徒羽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他好怕就此失去她,好怕再也看不到她,如果是這樣,那么他寧愿接受她只是妹妹的事實,選一個角落靜靜地望著她,用一生來守護,只要她幸福,那就是他的全部幸福……
可是現在,這個愿望還能變成現實嗎?
“茗悠……”任悠埋著腦袋俯在司徒偉明的肩頭哭泣不止。
司徒羽破天荒減淡了恨意,很想過去說一句對不起,卻被不遠處一個意外的身影轉移了視線:“外婆,你怎么來了?”
年過古稀的老婦人嘆著氣,由他攙扶下緩步走近:“小羽啊,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可是,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要不是我正好問起,你爸爸恐怕還要瞞我……唉,有件事,其實我放在心里很多年了,是時候該告訴你了,不然,就要帶到棺材里了……”
司徒羽覺察出了老人略微凝重的神色,亦擰了擰眉:“外婆,您說,什么事?”
“其實她……不是第三者。”老婦人看了看面色蒼白的任悠,搖了搖頭,嘆口氣繼續道,“其實,你媽媽才是。”
“什么?!”司徒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樁被他認定了整整二十多年的事竟被突然告知為假,他的呼吸難以名狀般抽痛起來。
“真的,外婆就是不想把這個真相啊,帶到棺材里去,所以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告訴你……其實,當年,你媽媽本來是有了喜歡的人,懷了孕,還準備結婚的,可是,對方卻騙了她的感情,事實上已經在國外有了婚姻。你媽媽她當時很傷心,可是肚子一天一天大了,她就決定,要在還能穿婚紗的時候馬上結婚,然后有一天,她在你外公的辦公室里看見了忠厚老實的偉明,說什么也一定要選這個人,而你外公呢,又剛好覺得偉明是一個能夠勝任司徒企業下一任總裁的人選,于是他們兩個,就編造了一系列造成重大損失的文件,然后栽贓給偉明,還把他原來的女朋友偷偷送去了別的地方……”
“然后許偉明就以為自己真的受恩于司徒家,洗脫了不白之冤,跟媽媽結了婚還入贅司徒家改了姓?”司徒羽心急地打斷,臉已煞白。
“是啊……當然啦,過程并沒有這么順利,只是偉明真的很老實,這么多年來,一直為司徒家盡心盡力,甚至于這個秘密……都沒告訴過你……還有你母親的死,并不是因為偉明,而是因為那個曾經欺騙她感情的男人,她一直忘不掉,所以得了抑郁癥……”
司徒羽頓感虛脫般沒了氣力,像是自嘲又像是愧疚:“呵……呵呵……原來……原來……所謂的仇恨一直都是我自己的假想……原來真正破壞別人家庭的是媽……”
真相嗜血般殘忍,令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插在胸口上的尖刀,竟一直是他自以為是、自己給自己上的枷鎖。
空氣如凝滯般斷裂了幾秒,本已白盡的臉上忽如遇生機般重新展顏:“這么說,這么說……我并不是爸親生的?!我跟許茗悠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期許目光直直望向司徒偉明。
他微微頷首:“對不起小羽,瞞了你這么久,其實本來那天就應該告訴你的……”
司徒羽捂了捂臉,像是歡喜卻又落下淚來,將老婦人扶坐到一旁,剛站起身,手術室傳來響動,隨著燈牌熄滅,門開了,躺著許茗悠虛弱身軀的病床被推了出來。
“茗悠……”
“醫生,我女兒還好吧……”
一席干人紛紛迎了上去,司徒羽更是不停歇跟著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出。
這一刻,他只知道,只要還能再見她,他愿付出所有。
尾聲
小蕓帶著許茗悠最后留在吧臺的半塊方糖走入了病房。
“這是大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chartreuse之夜,她說,這是一塊神奇的糖,能治愈你所有的傷。”盡管眼里泛著淚花,盡管不情不愿,她依舊照她之前吩咐那般交到了他手里。可是,假如當時的她知道,這將付出使許茗悠付出從此成為植物人的代價,說什么,她也不會答應。
司徒羽淡笑著將方糖放入口中,輕俯下身,充斥著植物芳香的酒液混著甜香,從他的唇瓣上逐漸滲透到病床上的芳唇間。
“茗悠,你真傻,怎么就從那么高跳下來了呢?你是有多心痛,很痛對不對?那么,以后,由我來調chartreuse之夜給你好不好,一直到你醒來。”
如紙般輕薄蒼白的臉上,驀地滑下一道淚痕。
醫生說,病人由高空墜下,撞到了頭部,使腦神經嚴重受損,蘇醒的幾率幾乎為零。
但司徒羽沒有食言,辦完離婚以后,每日除了公司,吃住均在許茗悠的身旁,每天為她調一杯不同的chartreuse之夜,就像跨越一整個冬季跨越阿爾卑斯山脈最終到達chartreuse修道院的旅人們,聞著這如草般清爽的芳香,忘卻所有疲憊和憂傷。
他相信,終有一天,這股清甜會滲透到她的心間。因為,他們用了二十多年才發現彼此,用一個輪回的生死得才得知可以相愛,她怎么舍得就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