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知道自己身上被貼了太多標簽,上流名媛,紅色家族,曾經不開心,但如今的她學會了不在乎。只有在談到那些和陌生人的海聊時,萬寶寶露出了真實的快樂,她說她是孤獨的,卻也正在享受它。
萬寶寶穿黑色無袖衫,橘色長褲,剪裁合宜,線條簡潔,和她尖削的下巴、小麥色的皮膚,很相襯。燈光有點暗,在她臉上分成截然兩個區域,一半明亮一半隱匿。
明亮的那一半,她用來應對這種時刻—鋪著地毯的開闊廳堂,記者們團團圍起,攝像機時刻捕捉,鎂光燈為她每次笑容定格,她那么溫和有禮,身子微微前傾,核對你的問題,用的稱呼是“您”;開口之前,必定有個微笑,回答完畢,亦以同樣的微笑收尾。哪怕同樣的問題回答到第三遍,依然耐心,尋找盡可能不同的答案,那么體恤,完全不像大眾想象中她的身份所代表的,一個從小過著豪奢生活的公主,一個注定刁蠻張揚的女孩。
請忘掉我的標簽
但就像她說的,這樣的時刻,于她只是工作。壓抑一些本性,用經過訓練的方式,將各方襲來的問題對答滴水漏,真真假假,誰知道呢?反正第二天,報章雜志上將會出現那些挑不出毛病卻也并不激動人心的內容。大眾以此想象她的內心,盡管,那一定是被小心藏匿的,就像她在燈光下黯淡的一側臉龐。
工作讓她面對一些被問了無數遍的問題,那些標簽,加諸得太明顯,比如“名媛”,她攤攤手,“我真的不太了解什么是名媛。”有記者問她對巴黎“克利翁名媛舞會”的印象,畢竟她是參加這舞會從而進入上流社會圈的第一個中國女孩。但她禮貌而克制地說,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了,我記不真切了,你可以問問那些最近參加的女孩。
她想讓人忘記她的標簽,紅色家族,上流名媛。她想讓人注意她的設計,那些華美的,帶著百萬年地下凝聚靈氣的寶石,那些靈感乍然光顧的時刻。
微博上她常發一些照片,顯示自己正在旅行。常人的時間,九分拿來工作,一分拿來度假,便算閑適,萬寶寶倒似九分時間都在旅行。“好的鋼琴家一定花了他九成的時間在練習,但所謂九成時間在旅行,正是我的練習方式—到不同的地方去,開拓視野。我的旅行很少購物,而是到一個地方,把美術館看遍,到街頭甚或鄉村去,和最普通的人在一起。只在城市華麗的一面生活,很膚淺。”
她喜歡緬甸,喜歡那里的建筑,那里的人,“他們做什么都很慢很慢,剛到時總覺得著急,但住下幾日,接上了那里的地氣,你也會跟他們一樣慢慢地生活。他們的建筑非常美,我曾到巴干,一近塔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那是種前世來過的感覺。”
也喜歡巴塞羅那,“那里藝術氣息極盛,不僅是因為它有諸多美術館,它有達利等繞不過去的藝術家,你只要走在街上,看看那些樓,樓上的窗,窗鑲嵌在墻壁上的紋樣,都很美。”
“我只在度假的時候發微博,也許大家忘了我曾經是個攝影師,但我仍然希望用照片整理自己的生活,就像游記一樣,對我是學習的機會,每次來到新的地方,都會有新的靈感。不久前我在佛羅倫薩一條河邊走,看到對岸一座教堂,忽然有了感覺,立刻跑到旁邊的酒店,借了紙和鉛筆,在路燈下把我的新設計畫了出來。這種時刻并不太多,所以它來了,一定要把它抓住。”
她說起今天戴的耳環,上端是亭子形狀,掛著一串藍色的串珠流蘇。“設計的時候我想到了童年,我喜歡在院子里一個八角亭那里玩,它有我很多記憶,有時在那里看著下雨,雨珠串了線一般落下來。”總要提到自己的童年的,那是繞不過的故事,但她用的字眼很克制,比如,說起這個亭子,盡管我們都知道它應該坐落在某個紅色禁地,但萬寶寶不愿提到它的地址,而是技巧地說,“我從小生活在亭臺樓閣之中”。
最有成就感的事是有朋友
記者希望捕捉她任何與出身有關的信息,她身體坐直,小腿緊繃,一種戒備的姿勢。相反的,在陌生人面前,她更容易袒露自己。“前兩天在我畢業的中學附近,一個只有幾平米的小酒吧里,我遇到一位道士打扮的人,跟他足聊到半夜1點,特別有意思。他告訴我他正在學的樂器,還有一些道教的道理。我到現在還是愿意跟人聊,尤其是他不了解我的時候,那時我聊得最快樂,因為完全放松,不會考慮任何功利因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讓自己多加增些見識。我在美國時曾坐過一個司機的車,一路聊得開心,第二年再到那個地方,我仍然找他做司機,他告訴我,他跟前妻離婚了,再婚了,老婆懷孕了……都是太家常的事,但很有人情味兒。”
只有在談到這些時,她的笑容間露出了真實的光彩。因為她知道,這個在美國開車的男人,絕不會認識她,而那個道士,也對她所知無多。“如果是對那些可能知道我的人,我的話會少一點。”她謹慎地說。畢竟,我也是“知道她”的人其中一個。
這是出身優渥的悲哀處吧,在這個時代,總擔心別人接近自己,是為別的目的。萬寶寶說,從小她的生活就是孤獨的,“孤獨感依然一直陪伴著我,它不一定是悲觀的,它會豐富你的許多感受。我想,如果生活太過繁華和喧鬧,你未必能注意到很多細節。我享受一個人去旅行,會發現很多細小的東西,比如現在正在換季,這也是我最有感覺的時候,那種感覺絕對不會是在什么PARTY中出現的,而是當你聞到秋風的味道時候顯現。孤獨給了我很多靈感。”
她說,不工作的時候,最愛和幾個讀書時代就認識的好朋友一起海聊。她說,“知根知底的朋友”,讓她覺得安心。甚至,她覺得她最有成就的便是有朋友—不是珠寶,不是名聲,而是“在你真正遇到困難時,好多事是沒用的,但總有那么幾個朋友支持你,愿意幫助你。”
“我不太懂優缺點到底是什么,但我想,我和很多女孩一樣,外表看起來挺堅強,因為必須要往前走,但內里有脆弱和敏感的部分。”
不知道她是否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