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國家為了穩定房地產市場,先后緊鑼密鼓地出臺了包括房地產稅費改革等多項房地產新政。然而,對房產政策敏感的沈陽市沈河區的高浩明王麗夫婦,卻找到了對付新政的“對策”:為了盡快讓自家兩套大面積房子在高價時脫手,他們通過辦理假單身證明逃避營業稅和個人所得稅八萬多元。2011年,高浩明夫婦被沈陽市公安機關刑事拘留,他們在看守所里度過了兔年春節……
精明夫妻,坐擁多套房產
2010年2月的一天,做服裝代理生意的高浩明一到家,就眉開眼笑地對妻子王麗說:“你猜,咱在望湖家園的那套房子漲到多少了?”王麗想,2008年底趁金融危機買了時2800元一平方米,現在全國房價都在漲,就估算了一下說:“4500吧。”高浩明嘴一撇:“4500?一樓的房子你都買不到。”然后他伸出了手指,王麗一看,睜大了眼睛:“ 5700?”高浩明沾沾自喜:“沒錯。當初你下不了決心買,還是我果斷有眼光吧,130平方米,你算算現在能賺多少錢。”王麗不說話了,當初她真有點舍不得,一下子把結婚十多年攢的錢和做生意賺的錢都買了房子,沒想到一套房一年就能增值20萬,這比做生意強多少倍呀,怪不得現在很多人都在炒房呢。
王麗正沉思著,這時高浩明小聲地說:“你看這房價漲得停不下來,現在家里還有多少錢?不如再買一套。”王麗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說,家里有20萬出頭。高浩明說:“這錢正好夠付一套高檔房的首期。明天我就去看房,買房越早越好。”一周后高浩明看中了綠都公館的一套138平方米的復式現房,每平方米7000元。然后,王麗立馬辦了相關手續,就在寫產權人姓名時,王麗稍微一頓,自己和高浩明現在住的老房子戶主是高浩明爸媽的名字,還沒過戶到他們的名下,望湖家園的戶主是高浩明,這套房的戶主就寫自己的名字吧。高浩明也想,反正是夫妻,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她的,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房子剛買,價格又漲了,夫妻倆一臉幸福,兩個人結婚14年了,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以后就可以用這兩套房子養老了。
此后,兩人開始密切關注調控政策后的沈陽房產行情。房市先是量跌價穩,兩人“按房不動”。情形到了8月初有了逆轉,開始量升價升。高浩明激動地說:“你看,調控反而把價格調上來了,金九銀十還提前了呢。”王麗說:“我們再等等看。”
一個月過后,房價繼續上漲,然而就在夫妻倆喜笑顏開的時候,9月29日,國家住建部各部委再次出臺被稱為新“國五條”的措施:各商業銀行暫停發放第三套及以上住房貸款;對貸款購買商品住房,首付款比例調整到30%及以上;對貸款購買第二套住房的家庭,嚴格執行首付比例不低于50%、貸款利率不低于基準利率1.1倍。看到這些,高浩明有些擔心了,這些措施再次針對炒房,比新“國十條”更嚴厲。王麗卻說:“上次越調越漲,這次效果又能怎樣?”高浩明冷靜地說:“怕的不是調控有效果,而是沒效果。”王麗不解。高浩明說:“你細想想,咱綠都公館的房子現在都已漲到了12000元一平方米了,雖說咱也想賺錢,但這漲勢也有點嚇人吧。如果這次調控再無效,接下來國家可能真要征收房產稅了。得趕快賣房。”王麗不情愿地說:“說不定這次還越調越漲呢。”高浩明說:“房市同股市一樣,要高位拋出,再不拋就被套牢了。”
11月初,綠都公館的房子漲到了14000一平方米,望湖家園的房子也漲到7000一平方米。王麗得意地說:“我沒說錯吧,越調越漲,現在不合適賣房。”高浩明說:“你這是霧里看花,現在關于從二套房征收房產稅的傳聞越來越多,不能再拖了,年前一定要把房子賣掉,我明天就到房產中介公司登記去。”看丈夫這樣堅持,王麗心里有些不悅。
為逃稅費,辦假單身證明
第二天,高浩明就到了附近的新世紀房產中介公司營業廳,將兩套房的資料交給了房產經紀人李華,李華一邊熱情地登記,一邊讓高浩明看下關于賣房時要交的稅款標準。高浩明一看到上面寫到:賣房個人所得稅交納標準為銷售總房款的1%,營業稅為盈利金額的5.5%,他嚇了一跳,忙在心里暗算,這時,李華已拿著計算器給出了兩個準確的數字,綠都公館總交稅5.25萬元,望湖家園總交稅3.56萬元。
高浩明一驚,這光交稅就八萬多元哪。李華看出了高浩明的心理,就笑說現在是賣方市場,這個稅他根本不要擔心,一般都是由買家來承擔,賣家得凈價。高浩明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回家跟王麗一說,王麗也說這個稅不低,如果買家能承擔最好。
兩天后,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來看綠都公館的房子,看后,買房的意向十分強烈,然后立馬就跟高浩明談起了價格,高浩明說不能再讓。這時,商人直說:“你這房子我確實看上了,你總要退讓一些,要不你在總房款上讓7萬元,要不5.25萬元的稅金你來交,兩者如選其一,我們很快就辦理過戶手續。”高浩明一聽這,覺得這才像個真正的買主,退一步就退一步吧,二選一,自己肯定寧愿交5.25萬的稅,而不是降7萬塊錢,他說,回頭跟妻子商量,然后給他答復。
兩個任選條件,王麗都不同意,這個時候這個價位賣房,她本來就不贊成,如果現在自己再拿出五萬多塊錢交稅,不是虧了嗎?她不同意賣房。高浩明說服不了妻子,而買家在等答復,他直接找到李華,讓他想想辦法。李華說:“政策規定,如果轉讓的是自用5年以上,且是家庭唯一生活住房的就能免交營業稅和個人所得稅,你們的房子兩個條件都不符合,房子才買一年,而且是家庭第二套房。”高浩明聽到這,不禁有些失落,如果家里的兩套房子都能符合這些條件,不就可以省去這些稅費了嗎?八萬塊錢,是個不小的數目呢。
高浩明走出了營業廳,就在這時,他忽然折了回來,他向四周看了看,把李華拉到一邊,遞上一根煙,小聲地問:“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創造符合免交稅的條件呢?”李華早就想把高浩明兩個大單拉下來,看他確確實實急著賣房,就把他拉到一個隔間,低聲說:“房子年限問題嘛……”高浩明忙說:“我在你們這里急著賣兩套房子呢,你多費心。”李華說:“年限問題我們可以解決。”然后他意味深長地說:“但要想成為家庭唯一生活住房這個條件就需要你們夫妻自己去辦了,就像很多夫妻那樣,假離婚!”
高浩明明白了李華的意思,覺得假離婚還是有些荒唐。李華忙勸他說:“只要夫妻感情好,辦個假離婚證也沒什么,一個證,就能省幾萬塊錢,何樂而不為。”高浩明聽了,若有所思地走了,回家笑著跟王麗一說,王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高浩明非要賣房,現在又打起了假離婚的主意,把他們的婚姻當什么了,幾萬塊錢比婚姻重要嗎?她沒好氣地扔下一句話:“行啊,離就離。”
看王麗說得這么爽快,高浩明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王麗想“離”,是因為價值180多萬的綠都公館的房子在她名下,價值90萬的望湖家園的房子在自己名下,兩套房子相差90萬元呢,即便是假離婚,但在法律上他們已經不是夫妻,萬一真出現了什么事,這房子不都是各屬于各的嗎?這婚絕不能離,不管是假的還是真的。高浩明想到這,臉不禁紅了,自己竟對相守十多年的妻子設防和猜疑了起來,在金錢面前,感情真退到了次要的地位,自己也不能免俗?
第二天,高浩明找到李華,不好意思地說:“總不能為了房子,夫妻倆就假離婚吧,這多傷感情。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李華忙說:“不離婚也行,可以辦假單身證明,這樣也能符合免稅條件,但事情有點麻煩……”高浩明會意,悄悄給李華塞了一條中華煙。能開假單身證明,這再好不過了,婚不離,房子照賣。
高浩明把辦假單身證明的事給王麗一說,王麗覺得丈夫越來越幼稚:“天下會有這樣的好事?開個假證明就能蒙混過關,省幾萬塊錢,這事有風險,說不定會惹上大麻煩,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出什么事情你自己承擔。”高浩明聽王麗這么說,極不高興,王麗越來越把他們分得界限分明。高浩明隱隱覺得因為最近賣房子的事情,夫妻倆的感情有了隔膜。
吵過后,高浩明更倔了。一周后,綠都公館的房子順利地賣出去了。高浩明向王麗炫耀,怎么樣,沒事吧。兩周后,望湖家園的房子也順利成交,高浩明的心里這下踏實了。這時房產稅的風聲越來越緊,房價上漲的勢頭開始停滯,高浩明再次得意自己的準確判斷。
可王麗心里總是忐忑不安,這事難道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事件敗露,都進班房
賣房子的錢還沒焐熱,一個電話讓夫妻倆心驚了。
12月5日,李華打來電話,小心翼翼地說:“年底了,稅務部門正在稽查房產行業減免稅費的事情,你們千萬不要走漏上次辦假證的風聲。比你們早之前辦的幾例現在都安然無恙。”
王麗對著高浩明冷笑:“我說沒這么好的事吧,你偏不相信。”高浩明一臉煩躁:“現在不還沒事嗎?你巴不得有事是不是?”王麗生氣地回道:“什么我巴不得出事?是你自作聰明做的好事,好不好?”高浩明苦笑,王麗再次劃出你我界線了,現在還沒有出事,王麗就開始規避自己的風險了。
而王麗更是一肚子委曲,自從11月初兩人就賣不賣房的問題發生分歧以來,兩人就不斷爭吵,她不知道在房價飛漲的今天,堅持賣和不賣的哪個更貪,而高浩明為了免稅冒著風險辦假證是幼稚還是聰明?王麗心中好像有答案又好像沒有。
兩個人各懷心事,幾天都很少說話。
一周后,李華再次打來電話,不安地說:“其他房產中介公司做假證明的已有查出來了,你們最近要特別小心,如果有人調查,說話要注意。”
一天,王麗正在家里做飯,居委會的陳大媽帶著一位穿著樸素的大姐來了。王麗連忙招呼,陳大媽對王麗說:“這位同志是位婚姻情感心理咨詢師,我們居委會聘請的,給大家做情感咨詢服務的。”陳大媽又對同來的大姐說:“這就是高浩明和王麗夫妻倆的家,兩人結婚十多年了,平時夫妻感情還不錯,高浩明還沒下班?”王麗點頭應道:“他今天晚些回來。”隨后,陳大媽她們兩個就走了。
晚上,高浩明回來后,王麗就漫不經心地把這事給他說了。高浩明猛然一驚,那位大姐說不定是稅務部門派來來調查他們的婚姻狀況的。王麗也恍然大悟,是呀,如果萬一真是的呢,自己疏忽了。高浩明一臉怒氣:“讓你小心,讓你注意,你還這樣大意。”王麗覺得高浩明真是莫名其妙,什么讓自己小心,自己注意,當初是他自己犯的錯,現在卻這樣怪罪自己。這次,王麗什么也沒有解釋,她懶得再說話,躲在廚房里,大聲地放著水、涮碗。
高浩明拉開凳子,打開電腦上網,搜集逃稅罪的資料。《刑法》第二百零三條規定,納稅人欠繳應納稅款,采取轉移或者隱匿財產的手段,致使稅務機關無法追繳欠繳的稅款,數額在一萬元以上不滿十萬元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欠繳稅款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
高浩明煩躁地點上煙,心如亂麻。他站起來,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一會兒,他猛地停下來了,臉上有了笑容,是不是自己做賊心虛,說不定晚上來的就是咨詢師,不是暗訪的稅務人員呢,自己想得太多了。
這時,王麗走過來,她看到了網上的內容,她淡淡地說:“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自首吧,說不定能寬大處理呢。”高浩明瞪著王麗,他覺得王麗離他越來越遠了,越來越跟自己不一心了,他把煙摁滅:“自首?我不自首。”
2010年12月25日,沈陽市地稅局在核查房產稅收時,發現高浩明夫婦存在逃稅嫌疑,于是向公安機關報案。2011年1月,高浩明、王麗、李華被刑事拘留,截至5月,這起炒房逃稅案正在等待宣傳。
在房價不斷高企,工薪階層不堪重負的同時,也有不少像王麗、高浩明夫妻倆這樣,利用法律法規漏洞聯手不良房產中介炒房獲利的人,他們有意或無意地助長著房價的飛奔。他們三個最后被刑拘,說明我國房產和稅收政策都在走向規范化,希望那些借房產投機逃稅的人能夠從中獲得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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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