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網民“咖啡爸爸”,幾年來一直在網絡上與關涉民生的腐敗現象作斗爭:小區游泳池水質消毒不嚴,造成80多個孩子集體染病,責任者是誰;“最牛交警”上班洗足浴,其行為給警察臉上抹黑;霸道小車不遵守交通規則,車是哪個部門的,誰給的特權……在嘉興市紀委組織的首屆反腐倡廉影響力人物評選時,“咖啡爸爸”成為首位以網民身份入選的十大人物之一,被紀委書記稱為“正義007”。
給政府部門“挑刺”,草根反腐斗士網絡潛水問責
2010年8月初,在浙江省嘉興市一家游泳池里發生了一起公共衛生事件。80多名孩子在此游泳后相繼發病,眼睛紅、咽喉疼、發高燒,市人民醫院輸液室里,一時人滿為患。孩子的小手扎著針,身邊的大人心急如焚。究竟是什么原因?流感、空調病,還是水質污染?
與此同時,疑問也在網絡上傳遞著。在嘉興19樓社區論壇上,事件的進展情況每天都在更新著,主持這件事的是版主鄭義,網名“咖啡爸爸”。40歲的鄭義是嘉興市一家外貿公司的老板,工作之余,最愛關注民生時事,凡是網友爆料的熱點話題,他都要核實、整理后發在嘉興19樓社區論壇。事情雖然瑣碎,可大都是百姓生活中遇到的鬧心事。
鄭義最關注一些涉及民生和腐敗的帖子,還會隨手寫下相關評述,言語辛辣,針砭時弊,直追根源。被披露了真相的黑心商家恨他,被揭了疤痕的政府部門也不歡迎他,還有些人在他的帖子下面留下威脅的話:“少管閑事!”“小心打斷你的腿!”……可“咖啡爸爸”依然我行我素。
游泳池事件是一個叫“本地西瓜”的網友爆料給鄭義的。當時,受害者與泳池經營者溝通無果后封堵了大門,警察拿著高音喇叭喊話,勸大伙離開。鄭義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決定去現場看看,查清原委。有知情人說,因長時間不換水,導致細菌超標;還有人說,該游泳池的營業執照3年前就過期了,事發后老板也失蹤了。鄭義到醫院一看,住院的患者有幾十人,且大部分是孩子……
回到家,鄭義把材料整理核實后上傳到了網上。帖子下面,他質疑說:“營業執照過期工商部門會不知道?有沒有責任者牽涉其中?3年了,游泳池是怎么開下去的,就沒有人過問一下?游泳池長時間不換水,衛生監管部門在干什么?”在強烈的質疑聲中,當地媒體開始跟進報道,政府部門也全力展開調查。
見政府部門有行動了,鄭義又在帖子下面跟了一句話:“有行動是好事,可誰應該為此承擔責任呢?”妻子擔心地說:“話說得難聽,會得罪人的呀!”鄭義搖搖頭:“不怕,網上潛水發帖,沒人知道我是誰!”
難能可貴的是,嘉興市政府有關部門并沒有阻止鄭義及網友們在網上的挑刺揭短,而是徹查此事,積極采取補救措施,給受害人和網民一個交代。不僅如此,全市也掀起了一場針對游泳池查衛生、查水質、查證照的風暴。8月22日,市衛生防疫專家組向公眾通報了檢測結果:此次感染事件系因游泳池水質消毒不嚴格、腺病毒污染池水引起的咽結膜熱聚集性疫情……鄭義第一時間把調查結果發布了出去。為讓大伙放心,他還在后面附上了醫療專家的話:“此病愈后良好,病程10天左右,感染后有一定免疫力。”
幾天后,鄭義再次來到市人民醫院,查看被感染者的救治情況,得知一部分人已經出院。一周后他又得知,最后一個入院治療的孩子已經康復回家,受害者得到了賠償,相關部門和責任人被處理……
“最牛交警”上班洗足浴栽了
鄭義火了。游泳池事件過后,“咖啡爸爸”的名字在嘉興19樓社區論壇里成了最有號召力的招牌,城市里發生的大小事,網友們都會第一時間爆料給他。
2010年12月8日,一條網帖在嘉興19樓社區和天涯社區等論壇被瘋狂轉載,并配有全程跟蹤視頻,標題是《嘉興最牛交警上班時間開警車泡足浴》。內容是嘉興市交警支隊一大隊的領導張某,工作時間去一家足浴會所“玩享受”,所開警車占道??窟_一個半小時,直至下午兩點多鐘,張某才不緊不慢地走出來,在警車旁換上警服、戴上帽子,然后開車離去。而嘉興市交警午后上班時間為1點30分。
帖子是一位名叫“小小”的網友發給鄭義的??戳艘曨l,鄭義氣憤不已。鄭義的轉帖下方是這樣說的:“試問這種警車私用、隨意亂停車、上班時間進入娛樂場所‘玩享受’的行為還配當一名警察嗎?”帖子發上去后,網評如潮,跟帖有6頁之多。有知情者透露:“張某是會所里的???,一般每次消費200元左右?!?/p>
獲悉此事的嘉興市警方隨即展開調查。12月9日下午5點,警方作出處理決定:張某停職檢查,待事情全部查清后,再作其他處理。從帖子發出到作出處理決定,在24小時之內,嘉興市警方贏得了主動,也得到了大多數網友的認可。
網絡監督起到了作用,這讓鄭義備受鼓舞。
“正義007”,草根反腐斗士前路漫漫
2011年1月中旬的一天傍晚,鄭義的電話響了,對方客氣地說:“我是嘉興市紀委的……”鄭義的腦袋“嗡“的一下,心想,麻煩還是來了??珊竺娴脑捵屗粤祟w定心丸:“在嘉興市紀委首屆反腐倡廉人物評選活動中,網民投票選舉了你!”轉念一想,鄭義又擔心是不是有人在搞惡作劇,就要求對方把內容再重復一遍,對方笑呵呵地回答說:“您不用顧慮太多,這是好事,來了就知道了?!?/p>
放下電話,鄭義心里的疑團還是沒有解開,對方是怎么知道自己電話的?是不是要被請到一個小屋里去“喝茶”?天天在網上挑刺、監督,是不是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經……帶著滿腹疑問,鄭義把電話內容說給了妻子。妻子也嚇得慌了神,建議他趕快把網絡斷了,電話關了。冷靜下來之后,鄭義的倔勁又上來了,怕什么,去看看再說。
1月20日下午3點,在嘉興市廣電大廈禮堂,首屆反腐倡廉十大人物評選大會開始了。坐在臺下,看著會場的熱烈氣氛,鄭義的心終于放下了。
“鄭義,請上臺!”聽到主持人念自己的名字,鄭義猶豫了一下,由“潛伏”到臺前,他還不太適應。畢竟,他在網絡上給太多的政府部門和商家挑過毛病,自己的真面目一旦曝光,等待他的會是什么?他不敢想。
握手時,市紀委書記馮志禮親切地稱他為城市里的“正義007” !這是西方電影中一個有正義感卻常和危險相伴的人物。在怕和不怕之間,是責任,是擔當,是一腔正義!現場接受記者的采訪時,鄭義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說:“我不怕!”
鄭義當選反腐人物的消息在嘉興19樓社區論壇第一時間發布出來了,網絡上一片歡騰。鄭義回帖道:“擦亮眼睛,我還要接著挑刺!”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鄭義在繁華的中山路上看到了這樣一幕:一輛掛著市直機關牌照的小轎車突然斜向逆行插了進來,車身騎在黃線上,車頭擠靠在一排等待左轉的車輛中間,只等綠燈一亮,強行擠過去。所有人都注視著這輛霸道的小車,可里面的司機卻視若不見。鄭義看不下去了,拿出手機對著小轎車就是幾張連拍,邊拍還邊說:“發到網上去,看你還霸道不!”
這些開“霸道車”、抽“天價煙”的“公仆”們,在日常生活中沒人敢得罪,所以才養成了一副驕橫的樣子,可在網絡上不一樣,網絡是百姓監督公仆最得力的工具,現實中管不了你,就把你放在網絡上,曝光你的行為,讓全天下的人都認識你,總會有管得了你的地方。
當天晚上,鄭義把白天拍的霸道小轎車照片發到了嘉興19樓社區論壇上,并一一列舉了霸道小轎車的違規行為。帖子發出的當晚,點擊就超過了70次。一些網友憤憤不平:“當官的就可以胡來嗎?馬路修到你家院子里好了,黃線、圍欄、紅綠燈都成擺設了。”“霸道小轎車的車主是誰,有什么來頭?大伙‘人肉’一下?!薄盁o論你是誰,你在哪,只要被‘人肉’了,就會有千萬雙眼睛在到處尋找你,哪怕你藏匿在地縫中,也會被發現。還是自己主動站出來吧!”
鄭義靜靜地看著跟帖,他希望車主能看到,會主動上網發一個帖子,給大伙道個歉。一天過去了,鄭義等來了一個比道歉更讓人寬慰的結果:車主的單位——嘉興市行政執法局對此事極為重視,事后查明,當時開這輛小車的是某單位司機于某;隨后作出處理決定:一是責令駕駛員作出書面檢討,二是扣發一個月獎金,三是局內所屬公車司機統一培訓一次交通法規……
投票結果顯示,這個處理結果讓社區內的網民很滿意,有70%的網民表示了贊同,鄭義也再次得到了一個獎勵圖標:一輛卡通寶馬車。
2011年6月初,鄭義和網友們又公布了幾起反腐敗、維護正義的事件,有關部門及時進行了調查處理,得到了廣大群眾的贊揚。(文中鄭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