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天,我被伴娘引進洞房后,就搶先一步,一屁股坐在婚床上。男人瞅見了,還是笑瞇瞇地站在一邊。我們那里的舊風俗說,誰搶先坐到床上,誰就不受對方的氣。我像得勝的貓一樣,偷偷地笑著看了他一眼。從那以后,我家男人就有了一個怕老婆的名聲。
我生了兒子后,就開始管起男人來。我今天說頭疼要休息,男人就趕緊做飯;明天又說肚子疼,他就撅著屁股洗衣服。他做了米飯,我卻說想吃稀飯,他又重做;衣服洗了,我拿過來看了看,說沒洗干凈,丟進桶里,他又重洗。女人們笑話他,他只是紅著臉笑笑。我是個火暴性子,動不動就發火,男人嘿嘿地朝我笑著。
有一天,我在地里跟別的女人說話,話題扯到公公婆婆,我嘴里嘟囔了一聲:“我那死婆婆怎么死得那么早,也不多活幾年幫我照看照看兒子?!蹦腥寺牭剑幌伦踊鹆耍樇t脖子粗地吼叫道:“你這個賤女人,我抽你!”以前,無論我打他還是罵他,他都沒有還過口動過手。這次不一樣,我罵婆婆,他不能容忍了。
男人雷聲大,雨點小,我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氣。我把手里的鋤頭一丟,走到他面前:“你打你打!你要不打就不是個男人!”
男人把拳頭高高地舉起來,正當我梗著脖子準備挨揍時,男人把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腿上。
有人說他怕老婆,不是男人!
回家后,男人從屋里拿出一大堆破椅子破鍋破門,說:“媳婦,你知道這一大堆破椅子破鍋破門是哪里來的?”
他掄起拳頭,將椅子打成兩截,說:“媳婦,你的骨頭比它硬多少?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打你嗎?從前我爹脾氣暴,動不動就打我娘,拿到椅子就用椅子砸,摸到板凳就用板凳打,門不知被他踢破了多少。我媽在懷我的時候,是他一腳踢去……要不是救得及時,我們母子都沒命了。我媽臨終前對我說:‘兒子,你結婚那天,就讓你媳婦先坐床吧。不要打女人,要疼。別怕人家笑你怕老婆,不怕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以谖覌屆媲鞍l誓說:‘我不僅讓媳婦先坐床,還一輩子不動媳婦一指頭?!?/p>
男人的話讓我淚流滿面。從那以后,我的聲音低了,也再不指派他干這干那了。男人說我的聲音聽起來又溫柔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