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在于,即便是對于最簡單的現代金融體系的內部運作方式,監管者,甚至是其他任何人,都只能是管中窺豹。
未來幾個月,隨著美國監管機構把《多德-弗蘭克法案》(Dodd-FrankAct)的廣泛原則細化為數百條具體規定,未曾料到的負面后果將讓它們頭疼不已。這部法案的基本前提假定是,導致雷曼兄弟破產的市場行為大多屬于過度行為(幾乎無可爭議),而其成因將通過覆蓋廣泛的《多德-弗蘭克法案》得到輕松解決(令人質疑)。
即將受到《多德-弗蘭克法案》管束的金融體系,遠比國會議員乃至大多數監管人士表面上所認識到的更為復雜。最終,監管領域幾乎肯定會出現諸多自相矛盾之處,其后果很難預料。這場結構調整的早期結果顯示,前景不容樂觀。
該法案于2010年7月通過后不久,福特汽車信貸公司取消了發售據稱金額高達十億美元的資產支持證券(ABS)的計劃。發售這批ABS必須有信用評級,而福特無法獲得。該法案的一項條款要求,信用評級機構對自己有關風險的意見負有法律責任。為了確保這批ABS的發售,美國證交會(SEC)實際上暫停了發售ABS需有信用評級的要求。
去年12月,美聯儲(Fed)根據該法案的要求,在一份初步調查報告中提議下調銀行與零售交易相關的借記卡費用份額,結果導致許多銀行聲稱,它們再也負擔不起發行借記卡。
更近一些,人們日益擔心,如果不立刻得到該法案的豁免,外匯衍生品市場的很大一部分將棄美國而去。(美國財政部正在考慮一項豁免,但一些銀行業監管人士堅持認為,該法案應該原封不動地執行。)
該法案有關自營交易的許多規定適用于全球的美國銀行。而與之競爭的外國銀行的美國分行,卻可輕而易舉地把自營交易挪到歐洲和亞洲的分行——如果時區因素很重要的話,也可挪到加拿大的分行。
在抑制人們以為是由市場導致的過度行為方面,該法案最令人吃驚的敗筆或許是,它對銀行家豐厚(某些人認為是過于豐厚)薪酬待遇的立場。資深銀行家技能水平上的微小差異,往往會轉化為銀行利潤上巨大差異。因此,即使是為了搶到技能水平只略高一籌的銀行家,銀行之間也是拼得頭破血流。
這些“冰山之一角”揭示出該法案一個更令人廣泛關切的問題:它未能認識到近幾十年來全球相互關聯程度之深,而2008年的危機并沒有顯著改變這種相互關聯。該法案帶給我們的,可能是美國1971年實施注定會失敗的工資和物價管制以來,由監管引發的最嚴重的市場扭曲。
繼續向前推行,就相當于委托監管者在監管環境發生重大改變時,預測——大概還要預防——市場上所有可能發生的不良后果。誰都沒有這樣的技能。我們曾誤以為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儲備,但當危機發生時,監管者依然是“手足無措”。例如,直到2006年夏,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還表示,“所有投保的金融機構中,99%以上都達到或超過了最高監管資本標準的要求”。
問題在于,即便是對于最簡單的現代金融體系的內部運作方式,監管者,甚至是其他任何人,都只能是管中窺豹。無論我們是否愿意承認,當今充滿競爭的市場受到了國際形式的、極不透明的亞當#8226;斯密“看不見的手”的推動。除了極其罕有的例外(如2008年),全球“看不見的手”促成了相對穩定的匯率、利率、價格和工資水平。
在監管最嚴格的金融市場,這一整套相互間的影響也從來都是看不見的。正因為此,對同期金融市場行為的解讀才會出現如此多種多樣的“解釋”,特別是與因果關系更明確的自然科學相比。
監管者面臨的惱人問題在于,過去半個世紀金融業占GDP比例的上升是經濟增長的必要條件,還是純屬巧合。要推動監管方面的修補,我們或許就必須解決金融復雜程度與生活標準提升之間有待證實的關聯。
作者系前美聯儲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