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美麗的“格桑花”——這是西藏那曲人民對彭燕的贊美。12年前,當西藏那曲軍人在凍土層里栽下1000株楊樹時,20歲的彭燕從成都軍區醫學高等專科學校畢業,走上藏北高原。今天,那曲軍營只剩下一棵樹,也只剩下彭燕一位女性。彭燕和小樹一起,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生長。四季不敗。小樹和她,是藏北軍營最美的風景。
堅守
軍校畢業前夕,剛剛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彭燕堅決要求到那曲——平均海拔4600米的“世界屋脊之脊”。她說,是黨員,就應該去最艱苦的地方。
無名的小楊樹,并不是藏北軍營有過的唯一的樹。那曲軍分區有條不成文的規定:種活一棵樹,即立三等功。在四季不斷的暴雪和常把房頂掀翻的大風中,一代代官兵愚公般地種樹、種樹,卻無人能摘取那枚閃亮的軍功章。
彭燕也不是那曲的第一位女軍人。軍分區陸續有過幾十位女性,因為嚴重的高原反應,她們中的大多數人在一兩年后就調離。2002年后不到兩年的時間,段紹慧和鄭金玉兩位大姐先后病故——她們的生命長度都不到4()歲。
不約而同,人們把目光投向了那曲軍營最后的女性。
彭燕原本瘦削的身體更加憔悴。她在日記里寫道:寬廣坦蕩的那曲草原啊,我為你而來,你卻為何容不下女人的存在?
然而,她沒有哪怕是輕微的動搖——14次,她放棄了調出那曲的機會。
植物學家說,沒有樹能夠在那曲成活,但那曲軍營的小樹推翻了這個論斷。
人們說,女人不屬于生命禁區,但彭燕留了下來,這一留就是12年。
彭燕說,黨員這塊“金字招牌”,應該是純金而不是鍍金的。
成長
一年又一年,彭燕黑了、瘦了,臉上有了斑點,指甲開始凹陷。身高1.65米、體重卻賄40多公斤的她往風里一站,肥大的軍裝嘩嘩作響。
住在被人們稱為“夏天水簾洞、冬天水晶宮”的土坯房里,每天醒來,被子上厚厚的一層土。床頭不能靠著墻,否則頭發會被凍在墻上,用剪刀才能分開。
“共產黨員是為人民服務的,這點苦,哪能嚇趴下了?”彭燕給自己打氣。
歲歲年年的風雪讓她懂得,只有一顆堅強的心,才能裝下了這遼闊的高原,共產黨員,就應該擁有堅強的心。
2005年12月,彭燕下索縣巡診。
冰雪使汽車拋錨,她只好背上藥箱步行。大風襲來,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失去平衡的身子“嗖”的一下沿著斜坡滑到懸崖邊。半個身體懸空了。她死死抱住路邊凸起的冰柱,在同事們的拉扯下爬回路面。人上來了,十個指頭卻被粘在了一起。最后,衛生員楊海撿來石頭,一點點把冰柱敲碎,彭燕的手鮮血淋漓。她就用這雙手,堅持巡診完了最后一個哨點……
灑愛
1999年冬季,哨所執勤戰士蔣楓高燒不退。彭燕冒雪來到哨所,為他掛瓶輸液。
氣溫越來越低級,管子里的液體越流越慢。彭燕脫下自己的棉大衣裹住液體瓶,又脫下毛衣蓋住蔣楓裸露在外的手背。
19歲的蔣楓把頭埋進被窩,嗚嗚地哭了……
那曲所有的戰士,都喊彭燕“姐”。
迄今彭燕已義務巡診25000多人次,挽救危重人42名。替難產婦女接生、給牦牛治病……在彭燕和她的戰友們解決了各種問題之后,牧人們更加確信,共產黨派來的“門巴”(醫生)無所不能。
那曲的藏族百姓,都叫彭燕“阿加”(大姐)。
彭燕只是個護士。她沒有想到的是,在缺醫少藥的藏北,自己能做這么多事。
付出了愛,也收獲了愛:在牧民邊巴家里,彭燕的照片繞著哈達,端放在神龕旁。一天,彭燕在沒有爐火的房間給牧民做心電圖,凍得直跺腳。一位老阿媽走過來,徑直把彭燕的雙手攻進她的藏袍,捂在自己胸前。
無需言語,她們用眼神交流著彼此的情感。
割愛
2004年2月,女兒張晗涵在四川出生。3個月后,母親和女兒天各一方。
當彭燕和同是軍人的丈夫張濤第二次回四川看孩子時,晗涵已經能跑了。
外婆帶著晗涵去接機:“這是你的爸爸媽媽。”孩子沒什么反應,一回家就自己玩去了。外婆又說:“你爸爸媽媽回來了。”孩子這次聽懂了,徑直跑到電話機跟前,抓起電話看了半天,一臉迷茫。好半天,彭燕才懂了孩子的舉動——這么長的日子里,女兒對父母的全部認知,就來自每天的通話啊。
最讓彭燕傷心的是,孩子三歲那年,跟再次回家休假的爸爸媽媽親熱了十來分鐘,就不見了。彭燕找了一圈,發現女兒竟然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邊,向每一個路過的人大聲喊:“我有爸爸的,我有媽媽的,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晗涵是彭燕夫婦的獨生女,卻不是他們唯一的“孩子”。那曲地區社會福利院的35名藏族孤兒,有的叫彭燕“媽媽”,有的叫“阿姨”。
每個周六上午,彭燕都會來這里,跟孩子們做游戲,給他們上課,告訴他們什么是美,什么是理想。藏族小姑娘曲珍,現在已是成都民族中學二級的學生。在一封寫給彭燕的信里,曲珍說:“我以前在孤兒院時,其他小朋友嫌我臟,叫我黑姑娘,不愿意跟我一起玩。是您,幫我梳洗打扮,為我清理身上的虱子,為我扎起第一條馬尾辮。彭媽媽,您讓我從丑小鴨變成了現在的白天鵝。謝謝您,親愛的媽媽!”
把女兒放在電話里,把藏族孤兒留在身邊。彭燕的愛,高原軍人最能理解,共產黨人最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