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和“私奔”是時下最熱門的話題。前者是由電影《最愛》引起,后者則是從微博誕生。電影法人深省:郭富喊和章子怡扮演的底層農民公告天下我們結婚啦;“圍脖”耐人尋味,商界精英此地無銀,我們已私奔。
結婚和私奔,本是很個體的事件,但當兩件事情在同一時間出現,我們才發現,“結婚”不僅僅是男歡女愛,私奔也不再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最愛》臺詞的流行“私奔體!”蔚然成風,都有其深層次的社會原因。
社會 魔幻表皮現實里
《最愛》是國內第一部表現艾滋病病人愛恨情仇的電影。這一次顧長衛把鏡頭轉向中國腹地的小山村,用艾滋病感染事件這一點,折射出中國社會萬象,就如同費孝通寫《江村經濟》,用村莊這一組成中國社會細胞的小氣候來反映中國社會的大環境。
《江村經濟》描寫是的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最愛》表現的是20世紀90年代的農村。我們通常度量一個地方的發達與否,GDP是最重要的度量。所以在我們的印象中,《江村經濟》時代的中國水深火熱,《最愛》時期的中國則應該蒸蒸日上。但是如果把道德觀念作為度最指標,那結果就截然相反:前者秩序井然,后者荒涼怪誕。
為了讓自己先富起來,電影中的大哥趙齊全開始挖空心思想致富的營生。他為了降低成本,用公用的針頭抽了全村所有他能抽的人的血。他不是不知道這樣會導致疾病,但別人的疾病事不關己。他身上唯一尚存的良知,就是不抽弟弟的血,不準兒子用公用針頭。但是他能在自己的勢力范圍內保護親人,卻不能保證他們不在別的村子被人抽血。就如同販賣瘦肉精的商販,他們盡可能不讓自己的家人吃堵肉,但是他們有可能會在吃牛肉時遭遇牛肉膏——在這個誠信缺失的時代,不可能會有人置身毒外。
誠信缺失是轉型的中國的基本國情,地處大山中的村莊也不例外:趙齊全用針頭投毒把艾滋病帶給了村民,村民就在西紅柿里注射農藥毒死了他的兒子。當他“引進”的艾滋病剝奪了村民們的健康,也斷送了自己賣血的財路時,他又開始“先天下之憂而憂”,砍掉山中大樹,開起了棺材鋪。“不能讓人人都生活在蘇杭,要讓人人死后上天堂”——這是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向來以最善意來看待中國人,但卻警惕隱藏的惡意。這是中國第五代導演拍電影的一貫風格。所以,生活艱苦,《活著》卻給人無數活下去的理由;社會浮躁,《霸王別姬》還極力展示對感情對藝術的執著。但是在電影《最愛》中,第五代導演中的最后一位大師顧長衛卻不得不轉變風格:用惡意來揣測中國人,用放大鏡來尋找善意。
但是他的尋找沒有結果,揣測卻成為現實:電影中年邁的父親代表著逝去的良知,大兒子趙齊全是新時代社會道德觀的縮影。從父到子是世代更替,觀念已從以道德為準繩到以金錢為標準。所以,電影中看不到亮色,悲觀情緒鋪天蓋地。
《魔術外傳》是電影最初的名字,順長衛試圖用魔術的怪誕表現社會的荒誕,電影中的每一個場景,都是單獨的荒誕劇,但是每一朵怪誕的花朵都埴根于現實的十壤。
人性 罪惡圍城真愛突圍
在電影中,當得知有人被感染艾滋病后,封閉的小山村立刻發生了口變:丈夫拋棄了被感染的妻子,妻子開始躲避被病毒擊中的丈夫,風燭殘年的老父被兒子送進學校隔離,被病毒感染的兒子被村民毒死——隔離艾茲病病人的學校最終成為病人的集中營。為了不感染朋友與親人,感染者人以病聚,劃地為牢;然而沒感染的村民卻并不認為這樣兩類人就可以和平共處,他們用唾沫與白眼,讓村莊成為病人們再也回不去的家園。
村莊中的村民生活依然繼續,丈夫小海很快就另覓新歡準備重新組建家庭,他命令染病的妻子商琴琴,當他的婚事準備好后,她就要回來辦理離婚證——這樣的生活,所有人都覺得理所應當;學校內的被隔離患者生活也得繼續,被拋棄的商琴琴和同病相憐的趙得意最終走到了一起,“結婚吧,趁活著”,喪家犬也有鄉愁,絕癥病人也有愛情,他們也想組建家庭一這樣的生活,所有人都認為大逆不道。
學校內的感染者,他們的生活是朝不保夕的,是海倫《假如生命只有三天》的真實版。但是很難能可貴,他們保持著“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賺一天”的生活態度。而村莊里的健康者,他們的生活則在誠惶誠恐中,生活再也不能恢復平靜。就如同《生化危機》中的人類,每天提防由受病毒感染而變成僵尸的同類。
歷經坎坷后,同病相憐的趙得意和商琴琴終于可以名正言順走到一起。被世俗的世界拋棄,但被拋棄的人卻叫可以相濡以沫。
趙得意和商琴琴最終身著禮服,拿著結婚證,到村莊里向每個村民宣布:“趙得意,商琴琴,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關于結婚的規定,自愿結婚,自愿結婚。”不管他們愿不愿聽;把喜糖塞到每個村民手中,不管他們敢不敢吃。他們只是為了向世人宣布,他們雖然被病毒感染,但是他們依然活著。人應該給每一個活著的人尊嚴,每個人既然活著,就應當活出尊嚴。
當微博上“私奔體”蔚然成風,以私奔為目的戀愛成為一種時尚時,很難能可貴,電影還在宣傳以結婚為目的的愛情。
結婚是圍城,有人想著進城也有人想著出城,但是絕對不會想著毀城;私奔則可以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今天和你私,明天和她奔。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是古典式愛情。為了私奔而戀愛的情侶,是先鋒式斗士。固然,斗士的愛情與情侶斗士,其樂無窮,與情敵斗其樂無窮,但是當兩個人在一起時,不再如華山論劍一般高潮迭起,愛情是否還其樂無窮,有滋有味?相反,在生時無論你富貴和貧賤,和你一起計較柴米油鹽;在死時無論你健康還是感染艾滋,“和你葬在同一個坑”,這樣的愛情才是戀愛的本質。
《罪愛》是電影的第二個名字,電影中趙得意和商琴琴這種“瘟疫時期的愛情”并不是顧長衛愿意看到的。也許,在顧長衛的眼中,這種愛情是有罪的,但是兩罪相較取其輕。在罪惡圍城時期,用真愛突圍也許是讓人性回歸的唯一方式。就如同電影中那句點睛的臺詞,“愛有多難就有多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