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真實的故事。
一位是新中國成立后培養(yǎng)的第一批留蘇大學生,曾經(jīng)做過有著幾萬人的工廠的廠長,優(yōu)秀聰明,瀟灑儒雅,才華橫溢,兢兢業(yè)業(yè)。因為業(yè)績突出,本來要去一所蜚聲海內外的大學當校長,卻在臨去該校報道的前一天因腦出血倒在了家中。家里人急忙將其送往醫(yī)院搶救,人是救回來了,卻偏癱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且這一癱就是二十幾年。他在進入耄耋之年后又患上了老年性精神分裂癥,每天在家狂躁不已,給家人帶來了很大的痛苦。
這二十幾年的時間里,他的兩個孩子都上了大學,并且留了洋,身邊陪伴他的只有他的妻子。人們眼看著他的妻子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并且成功地把兩個孩子培養(yǎng)成人,眼看著他妻子的頭發(fā)變成了花白色,并且因為照顧他而失去一次次發(fā)展的機會,她卻無怨無悔。而他,還在狂躁著,并且是毫無知覺地狂躁著。
還有一位蜚聲海內外的藥學界泰斗,馳騁藥學領域40余年,培養(yǎng)了無數(shù)的弟子,而且這些弟子也遍布海內外各大學府和研究所。但她的命運一直隨著國家的命運上下起伏,她的一生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波折。為了追求自己所熱衷的事業(yè),她和丈夫先后把兩個孩子全托給幼兒園,致使兩個患了重病的孩子被延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留下了永遠的后遺癥。晚年的時候,為了讓兩個有殘疾的孩子生活得更好,她不辭辛苦地在幾家公司做顧問,最后因為勞累過度,一頭栽倒在她那狹小的實驗室里,成了植物人。她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五年里陪伴她的只有年過古稀的老伴。
這兩個故事中的主人公都是各自工作領域中的佼佼者,在他們有靈性的生命結束之后,盡管他們的肉體上的生命還存在著,但是那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生命了,如果說有,也只如行尸走肉一般。
那么,生命到底是什么?
哲學上講,生命就是一種偶然和必然,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文學上講,生命存在于生與死之間,是歲月的流逝。法學上講,生命就是一個個有機體。我以為,生命的特質就是它的消耗流動性和不可逆轉性。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一捧沙,最初承載了滿滿的一捧希望,就像一個滿滿的沙漏,經(jīng)過歲月的流逝,這沙慢慢地從指縫間流走。最初人們還沒意識到,到最后當感覺到沙的數(shù)量在指縫間越流越少的時候,人們才大驚失色甚至恐慌:這沙快流完了!這一輩子也快結束了!
生命是一捧沙,人們小心翼翼地捧著手里的細沙,不時會騰出一只手來做別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只用一只手捧沙,沙流失得更快,于是人們想盡各種方法讓沙的流速變慢,但是并不能阻止沙的流動。換句話說,無論人們如何在意,手中的沙最后都會流向大地,最后與大地合為一體。
手越用力,沙從指縫間漏得就越快,而且只能消耗,不能存儲。我們的生命也是這樣。
如沙的生命很脆弱,人們只能消耗,眼看著手中的沙漸漸漏光,卻不能再次往手里放沙,宛如一個銀行,只能取錢,不能儲蓄。
試想,當我們?yōu)榱四硞€目標拋棄一切的時候,可曾想過讓我們的手中之沙流失得慢一些?
所以,善待生命,善待自己,善待自己手中的沙,努力過好生命中的每一天,選擇讓自己手中的沙一直保持勻速消耗,是不是一種聰明的做法呢?
既言薦自《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