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遇險

1882年，荷蘭一艘貨輪在北海起航，滿載著貨物，緩緩駛向蘇格蘭。船長是一位經驗豐富、性格剛毅的人，曾在大海上度過了半個世紀的生涯。當時航海業是一項充滿風險又有著巨額利潤的職業，由于科學技術的落后，在航行中出現事故、船破人亡并非罕見。

貨輪剛剛啟程，海面上風平浪靜，船員們有的堅守崗位，有的則在甲板上閑聊，其中，唯一的意大利水手神色憂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中午時竟然沒有吃飯，將盤子里的食物倒入了海里。他的異常表現引起另一名英國血統職員的注意，跟著他來到休息艙內。英國職員平時與意大利水手相處不錯，無話不談，在追問再三的情況下，意大利水手才吞吞吐吐地講了一件事。

意大利水手年近40，還是單身，職業和性格好像都不太適合建立一個穩定的家庭，他有個情人是個舞女，就在貨輪剛駛離的那個港口的娛樂廳上班。船靠岸幾天，他和舞女如膠似漆，度過了美好的時光。船要走了，而且要走好遠的水路，至少要幾個月才能回來，舞女哭了，他也戀戀不舍。他為舞女留下了一筆錢，口頭上還答應舞女，再次返航歸來時就辭去船上的工作，與舞女結婚。舞女送到船邊，按習俗是不能送上船的。舞女又哭了，哭著送給他一件小小的禮物，是只小小的絲織手帕。他當時心中一震，想把手帕還給舞女，或扔到大海里，看到舞女哭得那樣傷心，只好收下，與她吻別。船起航了，他身上一直裝著那塊手帕，像是裝著一只蝎子、一條毒蛇。因為按意大利的傳統習俗，親人或朋友遠行是不能贈送手帕的，手帕是離別的不祥之物，是災難的預兆。舞女不是意大利人，可能不知道這種風俗，不能怪她。

英國職員聽完意大利水手的敘述，只是淡淡一笑，笑對方太膽小了。據他的航海經驗，在這個季節、這條航線上，發生意外可能性很小很小。他還建議意大利水手，再想不開的話，可以將舞女送的手帕燒掉。意大利水手燒掉了手帕，但憂郁的心情還是纏繞著他。他雖然僅僅是一名普通的水手，可是分外關心這次航行的細節來，常常主動來到瞭望臺或船長身邊，想從中獲得一點吉兇的苗頭。

也許是巧合，貨輪駛入北海不久，海上起了風，幾丈高的大浪不停地打來，舵手不得不急急地掉轉著方向，迂回行駛。風浪持續了一天一夜，船長依然十分鎮定，沉著地指揮著船員正常前進。可是，意大利水手沉不住氣了，他認為這是舞女送手帕帶來的惡兆，災難即將來臨，急得在休息艙內團團亂轉。英國職員起初也表現得極為灑脫，輪到他下崗休息時還唱起英格蘭民歌。在風浪中，船體顛簸得厲害，夜晚，英國職員難以睡眠，便又來到意大利水手的休息艙內，想再安慰一下這膽小的伙伴。他發現意大利水手的胡子已有幾天沒有刮了，看上去憔悴、蒼老、萎靡不振，隨后將一只自己的小鏡子遞過去，意思是想讓意大利水手刮刮臉，精神精神。沒有想到由于船體顛簸，他的手跟著顫抖，竟然把小鏡子摔在地板上，小鏡子摔破了。他和意大利水手相視一怔，雙方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古往今來，許多西方國家的人都把摔碎鏡子視為不祥的前兆，迷信也罷，都是令人不快、沮喪的事。英國職員先是不知所措，然后馬上俯下身子去拾鏡子的碎片。意大利水手的臉上早就布上了烏云，前兆一次又一次重現，他認為此次航行必有災難，而且是不可改變的。

大約在英國職員失手摔破鏡半個小時后，他和意大利水手還在默默無言，突然，船體發出一聲異樣的轟響，船身也劇烈地一震。有經驗的船員都知道，這是輪船發生事故了，而且是大事故!果然，英國職員匆匆地跑出去，少許又匆匆地跑回來，用一種異乎尋常的語調對意大利水手說：“船的一側撞上了暗礁，我們被風浪逼進了礁區!”

事故就是無聲的命令，所有的船員都緊急行動起來，除了堅守那些離不開的崗位之外，剩下的人全部來到底艙，因在船底右側，被礁石撞開了一個大洞，海水正迅速地從洞中涌人。有的船員用自己的背部擋住洞口，身體又被海水推出幾米之外。有幾名船員索性手挽了手，身貼了身，死死地堵漏洞。但是，海底水的壓力是很大的，那洞口又在不斷擴大，眼巴巴地看著，底艙里的積水由一尺、二尺，快有半人深了。

船長仍然屹立在船頭，風在吼，浪在打，他沉著、機智地指揮著全體船員，一邊堵洞、往外排水、排水采用了機械和人工同時操作，一邊給舵手下著指令，船必須盡快脫離礁區。此時，任何一位船員都明顯地感到船體開始下沉，擺在他們面前的時間不多了。英國船員和意大利水手義不容辭地投入在搶險的工作中，他倆在用水桶往艙外舀水，盡管倒出去的水和涌進來的水不可能成為正比，他們還在拼命地努力，有一分希望就要盡九十九分的努力。

忙里抽閑，英國船員一只手揮著小桶，另一只手伸過去，遞給意大利水手一枚硬幣。意大利水手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迅速地裝在衣兜里，還將硬幣在衣兜底部翻了一下。這同樣是一個古老的習俗，直至今天還有人相信，倘若打碎鏡子，只要將衣兜里的硬幣翻一下，兇險就會被避開。英國船員和意大利水手邊努力排水，邊完成了翻硬幣的動作。

貨輪船長是個勇敢的人，又是個善于應變的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船駛離了礁區，但船艙里的水快要積滿了，危險迫在眉睫。船長馬上將全體船員召集在甲板上，鄭重、簡潔地傳達了事故真相，準備安排船員棄船逃離。這時，唯一留在底艙監視漏洞的輪機長急匆匆地跑上甲板，扯著嗓子喊：“船長!艙里進水已經停止了!”

所有的船員都聽到了輪機長的喊聲，但沒有一個人相信，以為輪機長在撒謊，在安慰大家。船長密朗斯比極其嚴肅地追問輪機長：“怎么回事?漏洞堵住了?你用什么方法堵住的?”

輪機長攤開雙手，搖了搖頭，表示對事情發生急轉直下的變化一無所知。船長立即帶領幾名船員來到有漏洞的艙里，果然發現積水不再上漲。

于是，所有的人一齊動手，排走了艙里的積水，這才發現一個奇跡：在長達4米、寬達2.8米的裂縫里，絞塞著許多條水蛇，有的已經死了，軀體任意擺弄，有的還活著，蛇頭或蛇尾在微微地蠕動。

據資料記載，也有后來的科學工作者考證，這種水蛇名叫“斯卑”蛇，產于北海東北部，它們頭大、體長、尾尖，在海的中底部生活。“斯卑”蛇有一種特性，在棲息時往往是數十條或十多條絞合在一起，而且每條蛇的外體都會分泌一種黏液，這種黏液不易溶解，能讓蛇體相互黏合。當然，它們的黏合是臨時性的，當需要分離時，只要用蛇舌舔去黏液，即可化整為零。

貨船撞礁遇險的地方正好是“斯卑”蛇繁殖、棲息最多的海域，堵住船體漏洞的蛇可能是被一個大浪打進來的，許多條“斯卑”蛇將裂縫堵住了，并黏合在船殼的外壁上，將漏縫和洞口堵得嚴嚴實實，滴水不進，使貨船由沉沒的邊緣得到了新生。

這是一個奇跡，貨輪又可以繼續航行了。船長和船員們凝望著黏合在船壁上的“斯卑”蛇，個個熱淚盈眶。意大利水手和英國船員的心情尤為激動，他倆緊緊地抱在一起，不約而同地祈禱，相信兇險已經離去，以后的航程會一帆風順。

若干天后，貨輪終于到達了目的地蘇格蘭，在港口卸貨后，船員們開始剝離船洞里的“斯卑”蛇，盡管大家小心翼翼，將“斯卑”蛇一條條地剝開，結果還是沒有一條蛇能夠活下來。它們為了貨輪的生存犧牲了自己。船員們清點過“斯卑”蛇，將近100條，有的蛇身和蛇頭已經分開，畢竟隨船行駛了漫長的水路。

密朗斯比船長為感謝近百條“斯卑”蛇，帶領全體船員動手，在依傍山崖、眺望大海的地方建立了“百蛇墓”，并且豎立了一塊碑，碑文中詳細地記錄了貨輪海船遇難的經過。后來，

“百蛇墓”成為蘇格蘭一處著名的旅游景點，許多當地人和國外游客都常常光臨，重溫這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