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的一個深夜,西安音樂學院大三學生藥家鑫在驅車回家的路上將行走的女子張妙撞倒,藥下車后見張試圖記下他的車牌號,竟用隨身攜帶的水果刀將她刺死。這起犯罪動機極其卑劣、行兇手段特別殘忍的案件,經兩次審理后犯罪入被判死刑,今年6月已執行。
8月份,央視記者柴靜采訪了張家和藥家。當記者向張妙的父親張平選問及得知藥家鑫伏法后有什么想法時,他的回答是:“我也高興,但是我過后一想,對他媽他爸也覺得有點同情。”之后,他還補充說:“我對你說個實話,我還有兩個孩子,我必然還有依靠。藥家現在沒有一點依靠了,就那么一個孩子,我不知道藥家鑫他媽他爸這時究竟是個啥心情。”
張家在農村,藥家在城市,藥家鑫父母屬普通的工薪階層。在藥家鑫二審被判死刑后,其父親藥慶衛開通了微博,他說藥家鑫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們對兒子所犯罪行感到氣憤和痛心,對遇害者及其家人造成的傷害表示深深的歉意和愧疚。
二審之后,藥慶衛曾帶著籌來的二十萬元去見了張平選。當時,張收下了那筆錢,但后來又通過郵局匯了回去。藥慶衛在微博里表示,他們會把這筆錢用專門的賬戶存著,留給張妙的孩子和父母以應付不時之需。
當柴靜問張平選為什么不收這筆錢時,他的回答是:“農村要飯都要好要些,撿個破爛弄個啥沒人笑話。”
二
藥家鑫之所以走上不歸路,藥慶衛夫婦都認為自己有不可推諉的責任。長期以來,他們總以為追求完美就是嚴格要求,常以簡單粗暴來取代內心啟發,和孩子間缺乏誠摯的溝通,更忽略了人格培養和責任教育。
藥家鑫曾向記者講:“從小到大我的生活凡乎除了學習就是練琴。小的時候為了練琴,媽媽會打我或者拿皮帶抽我。有一段時間爸爸看我的成績不好沒有努力學習就把我關在地下室里面,除了吃飯能上樓以外,其他時間都在地下室里待著。我覺得看不到希望,壓力特別大,我經常想自殺。”
藥家鑫有新憧憬是考取了西安音樂學院后。從大一開始,他就在酒店彈琴,還四處做家教掙錢,到大二時,他已經有二十多個學生,一個月有幾千元的收入。眼看好日子就要在琴聲中降臨,卻開車撞了人,此刻,他完全沒有正常的應對能力,多年的積郁和自私心理驟然膨脹,產生了殺人滅口的念頭。
臨刑前藥家鑫見了父親一面,他提出要獻出眼角膜,藥慶衛沒有同意,講,你把你的罪惡都帶走,不要再連累別人。藥慶衛很后悔自己講話太偏激:“人不能沖動,沖動是魔鬼。”
采訪后,柴靜感謝兩個家庭在創傷中向我們袒露內心,讓我們看到張家在無辜的女兒逝去之后,仍能持有的寬諒與善良;看到藥家父母在兒子伏法之后,繼續救贖與反思。我們也應當感謝柴靜,可以設想,如果她缺乏真誠,誰愿意把傷疤再揭一次?
讀到一篇題為“是誰害了藥家鑫”的文章,論者認為正是功利化的社會和學校害了藥家鑫——人人天天都渴望“成功”,良知已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長此以往,誰敢說沒有另一個“藥家鑫”出現了藥慶衛提醒大家:“我們必須從死亡中學習,因為這里有血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