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金松,字海樓,海派70后,上海社科院研究生。已出版《晚清帝國回憶錄》、《晚清的最后十年》、《女人當國》、《北洋往事》、《民國原來是這樣》、《百
年前的巨變》(臺灣版)等十部作品。
小牌子惹出大風波,清華教學樓的“真維斯銘牌”事件最近鬧騰大了:學生給牌子上潑了油漆,校方尷尬之余,又在涂滿白色油漆的銘牌上用紅色油漆印上最初就有的“四教”二字,紅白相間,煞是好看。
今年是清華百年壽誕,難免有些人會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譬如自費給銘牌上油漆的同學,想必他們在買了油漆去實施“作案”的路上,心中一定充滿了捍衛“大學精神”與“學術精神”的神圣感和正義感,他們的小胸膛啊,撲騰,撲騰,充滿了激情和欲行報復前的暢快——不錯,大學精神嘛,學術精神嘛,焉能被一造衣作坊所玷污乎?此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說起這事,筆者倒是想起一百多年前廣州的“反入城”事件。話說當時《南京條約》已經簽訂,中國打開國門五口通商,但與寧波、福州、廈門、上海四城不同的是,廣州仍不允許英國(及他國)商人入城貿易。原來,在鴉片戰爭前廣州城外即設有“十三行”作為指定貿易地點,\"夷人不得入城”已被當地士紳倡
為固有之傳統。1846年8月,兩名英國人因強行入城而遭到市人的圍觀繼而毆打,結果一死一逃,釀成國際事件。次年2月,英國兵艦開進省河并炮轟沿途炮臺,兩廣總督耆英在壓力下被迫宣布開放廣州城,但條件是緩期兩年執行。兩年后,英國人要求新任的兩廣總督徐廣縉履行入城承諾,徐對前任的軟弱不以為然,他發動士紳并募集鄉勇團練數萬人以“民氣”相抵制,在“人民戰爭”的威懾下,英國人知難而退但第二次鴉片戰爭接踵而來。
類似的事件還不止這一次。1887年7月,圣言會傳教士安治泰試圖進入兗州城,當地士紳及民眾聞訊后將城門封閉并宣稱要“殺盡所有洋人”,偏這個洋教士還真鍥而不舍,8年后他又來了,當時因考課而集中的生員們聽到這個消息后,紛紛罷考前往衙門抗議,禁止安治泰進城。就這么個事,最后鬧到總理衙門才算了結。這秀才尚且如此,難怪義和團的發源地在山東。
潑油漆的清華人與反入城的秀才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自以為是的固執,聽不得別人的任何不同意見。譬如在秀才們眼里,天主教“棄倫滅理,禽獸不如”,如今竟敢侵入我儒家圣地,我等“將何顏立天地間,見天下士哉!”潑油漆的清華人同樣是振振有詞,心神蕩漾,以捍衛大學及學術精神為己任——然大學精神與學術精神真是如此乎?
按蔣方舟的說法,清華學子“一路都是教育和體制的少年既得利益者”,他們自詡主流,在體制的庇護下少有包容心而多具占有欲。蔣方舟雖然只是大三學生,但她的指斥可謂深刻入骨。梁啟超曾這樣解釋清華的校訓:所謂“厚德載物”,“蓋惟有容人之量,寬厚猶大地之博”。人們或許應該追問的是,潑油漆的同學心目中的“大學精神與學術精神”是否是真正的“大學精神”與“學術精神”,這種精神又是否真與服裝企業捐資助學冠名教學樓有沖突?即使真有沖突,潑它油漆是否具有合理性?
國外知名大學被冠以企業或個人的名稱原屬通例,如哈佛大學的校名就來源于該校第一位捐贈者約翰#8226;哈佛,而校內的大量院系、研究所都是以捐贈企業或人名命名。類似做法的并不僅僅是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牛津大學等世界名校也都如此,這本就不是什么新鮮事。既然如此,為何清華一座教學樓被一服裝企業冠名了就變得道德低下,或者商業味過濃?這未免也太“雙重標準”了吧!
潑油漆的做法不說是極端,至少也是不理性的。就算年輕人好沖動,但這種事還是應多想少做、不做為好。退一步說,清華大學雖然是得益于義和團大師兄的人頭滾滾,但作為受益者們的清華學子也沒必要學習前輩們的“昧于事理而奮勇直前”的精神嘛。
筆者不是為真維斯抱屈,也不是為它做宣傳,但最后卻要用它曾經的一句廣告詞作為本文的結尾:如果我可以走遠一點,如果我可以看遠一點,如果我可以投入一點,如果我可以嘗試多一點,如果無須想太多——同學們,你們想得太多,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