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莉莉周①是信仰,陳綺貞是活佛。穿條白色棉布裙子,往耳邊塞個大耳機,再找一片金燦燦的小麥田兒,往里一站,雙眼一閉,腦袋一仰,仰望華麗麗的45度天空,再拿個小LOMO②一喀嚓,哇噻,文藝了。
①日本導演巖井俊二《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聲音空靈的歌手。
②一種成像色彩濃郁的相機。
名詞解釋:“小清新”的說法最早源自音樂流派Indie Pop(獨立流行樂),這種音樂起源自1980年代的英國,以旋律優美清爽為特點。在中國,偏愛清新、 唯美的文藝作品,生活方式深受清新風格影響的一批年輕人,也被叫做“小清新”。
這些符號性的詞匯和人物構建起來的,是一群被大家認為“不切實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群體,但當這個群體慢慢成長和擴大,人們漸漸發現:或許在那些“裝”的背后,也正是這一群體面對日漸浮躁的現實社會的一種柔軟反擊。
歲月靜好+45度天空+白色棉裙+帆布鞋+LOMO相機+腳丫特寫+電線桿+陳綺貞+巖井俊二=小清新?
我叫“小清新”
65%曾經喜歡或者正在癡迷Anni Baby或者GJM,以及GJM周邊寫手。剩下35%則以杜拉斯,村上春樹為代表的作家為品位標志,而對于這類作家,基本上只知道書名和內容簡介。
95%喜歡巖井俊二,個人收藏里必然有莉莉周和四月物語。同時癡迷臺產青春片以及同志片,以《盛夏光年》、《藍色大門》、《練習曲》、《夏天的尾巴》、《花吃了那女孩》為共有之大愛 。這些電影千篇一律的以小藍天呀小白云呀綠草地呀單車呀鄉村呀小男盆友,性向模糊,長鏡頭為標志,哇塞,青蔥了。
95%自栩為“寫字的女子”。句號累牘,繁體連篇,文體接近AB體。
98%是女生。75%上豆瓣。
要么喜歡裝嫩,要么喜歡裝熟。后者聽完小清新,捂著胸口,郁結的說:“這些清澈得讓我顫抖的聲音,讓我明白原來這個世間真的存在著美好,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離開XXX的聲音就等于讓我離開人世。”
100%喜歡這樣寫自我介紹:我是X小X。X月生。XX座。棉布裙子。帆布鞋。 素顏。安靜。執拗。暴戾。乖僻。執著于文字。音樂。繪畫。電影。攝影。獨自旅行。
100%有個共同的,和諧的美好心愿: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好吧,百分之百了。叫我“小清新”。
就是文藝了,怎么著?
“小清新”成為文化現象,和80后一代有關。他們讀大學時,大學擴招、學費飛漲;就業要自謀出路,社會壓力空前巨大;進入新世紀,中國社會轉型速度加快,他們又陷入忙亂的都市生活,這種情況下,他們選擇“小清新”的文藝形式,希望從中找到安頓靈魂、讓自己放松的方式。因為與社會的“混亂”、“渾濁”對應的,正是“清新”。
這也與多為獨生子女的80后的內心狀態有關,他們內心脆弱,可能更需要溫暖的東西來安撫。這種審美趣味正在向90后延伸。他們喜愛的風格特點,一定是清新、唯美、溫暖、治愈的。
受教育程度普遍較高的“小清新”,追求文藝作品構造的純粹美的場景、個人體驗。他們對巖井俊二、張愛玲、杜拉斯等經典人物尤為偏愛,從中發現自己需要的情調,如張愛玲對社會刺骨的反諷、對愛情冷靜的思考和強烈的自戀氣息,這些讓人覺得“小清新”有與眾不同的個性表達。
“小清新”多為女性,有統一的“制服”——白色棉布裙、光腳穿帆布鞋、白T恤、大耳機、LOMO相機……“小清新”服飾還有更復雜的美學系統:怎么搭配,什么質地。總之,無論如何,不穿得簡單可愛,愧對“小清新。”
“小清新”以女生為主,或者說女生是“小清新”產生的最早主體,但現在“小清新”從最原始的女生范疇已經擴展至男生范疇,它不再是女生的專利,男生也可以是“小清新”。無論是作為一種單純的音樂形式,還是作為一種理想的生活方式,還是個人憧憬的美好意境,“小清新”都是秉承淡雅、自然、樸實、超脫、靜謐的特點而存在著。“小清新”不是自命清高,不是疾世憤俗,更不是自以為是,他們只是想在這個物欲橫流、喧囂繁雜的大千世界找尋一處真正
屬于自我心靈的港灣,自我沉湎、自我陶醉。
“我是標準版的‘小清新’”,夏以年樂于這么稱呼自己。作為80后自由攝影師,她大學時無意間在攝影網站看到了日本清新派攝影師川內倫子的作品,當時就被那些照片柔和得近乎慘白的色調,還有特寫的腳丫、樹葉、電線桿吸引了,“看起來像青春期的小情緒”。畢業后,她開了一間攝影工作室,追隨川內倫子的腳步。“月光族”的她每月收入兩千多元,除去攝影工作室裝修,全花在衣服和吃喝玩樂上。
一次偶然的機會,夏以年加入了豆瓣網“小清新”小組,組員們都自稱為“清新小草”,最初的“小草”只有幾百人,如今,已經膨脹到兩萬多人了。在這個圈子里,臺灣歌手陳綺貞被奉為“小清新”教母。
陳綺貞有一首《旅行的意義》,成了許多“小清新”的“國歌”。在這首歌曲的MV里,她戴著機車帽騎摩托車,于是在她的演唱會上,常有人戴機車帽來助興。“小清新”也因為這首《旅行的意義》而把“旅游”稱為“旅行”,“小清新”們認為,“旅游”太俗,“旅行”才對了路子。
“小清新”黑:你毀了我們多少生活?
當“小清新”逐漸被大眾了解之后,有人開始批評它集中了文青的矯情、小資的虛偽、憤青的偏激,“小清新”很快成了貶義詞。
“貴國小清新至少毀了兩個牛作家,一個村上春樹,一個張愛玲,每次想到這,殺心四起。”網友葉三說。
更有甚者,羅列了“小清新”的種種罪狀,一副向“小清新”們聲討生活的憤青狀:
“小清新”至少毀了兩位女歌手,一個陳綺貞,一個曹方,每次想到這個,不屑一顧;
至少毀了兩個流行樂隊,一個蘇打綠,一個五月天,每次想到這個,滿眼浮云;
至少毀了兩件事情,一個西藏朝圣,一個咖啡館讀書,每次想到這個,悲從中來;
至少毀了兩個旅游景點,一個麗江,一個鳳凰,每次想到這個,五雷轟頂;
至少毀了兩個咖啡甜品店,一個星巴克,一個哈根達斯,每次想到這個,欲哭無淚;
至少毀了兩個卡通形象,一個機器貓,一個加菲貓,每次想到這個,攤手離去;
至少毀了兩種自拍,一個羞怯的腳,一個45度仰視角,每次想到這個,無語凝噎;
至少毀了兩個北京勝地,一個后海,一個南鑼鼓巷,每次想到這個,嗚呼哀哉;
至少毀了兩種雜志,一個國家地理,一個深度旅行,每次想到這個,寸步難行;
至少毀了兩種飲料,一個咖啡,一個紅酒,每次想到這個,喝二鍋頭;
至少毀了兩種裝飾,一個棉布小碎花,一個民族銀首飾,每次想到這個,藿香正氣;
至少毀了兩個國貨,一個回力鞋,一個海魂衫,每次想到這個,神馬神馬……
在《城市畫報》執行主編黎文看來,反“小清新”恰恰是因為現在大家的生活太“粗鄙”了,“當我達不到的時候如果有人卻那樣做,我就要鄙視他,達到我的狂歡。這個世界已經有許多媒體在揭黑和煽動憤青,如果再沒人去單純地傳遞一些花草系、清新系的美好情懷,世界就更加沒趣了。”
被“黑”之后,歌手邵夷貝在博客中忿忿不平地說:“我沒有明白‘小清新’的危害性在哪里,也不清楚為什么那么多人用特別像心理不平衡的狀態在辱罵這個稱號。所以從今天起,我宣布我是一個‘小清新’”。
不過,當“小清新”隊伍不斷壯大,當棉布裙、海魂衫、帆布鞋成為流行,問題還是出現了:“小清新”本是以一種回避商業社會的“小眾”姿態出現,卻被商業社會“收編”,制造了新的大眾消費。“小清新”們,還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