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愿退回計劃經濟時代,是因為計劃經濟條件下只能占有資源卻無法“變現”,他們也不喜歡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因為后者不允許權力過多地介入資源分配。他們希望能夠維持一個行政權力能夠長期干預微觀經濟活動的可以尋租的市場
進入2011年以來,中央紀委監察部先后通報了原國家藥監局副局長張敬禮、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案件。這是一年多來被審結判刑和新近查處的十幾名省部級高官中的最新兩例。
省部級領導干部是黨和國家“條條”與“塊塊”領導機關及重要國有企事業單位負責人,對整個社會的發展和黨的執政地位的鞏固,有著舉足輕重作用。為了讓他們能無后顧之憂地全身心投入工作,并在行使重要的公共權力時堅持職業操守,黨和國家也給予他們同擔負的責任相匹配的社會地位和政治榮譽,以及相對優厚的薪金、住房、醫療保健等待遇。即便退下來之后,多數待遇也會保留。因此,無論從內在素質還是外在條件看,高級干部都應當是黨內事業心和責任感最強,抵御各種誘惑和抗腐蝕能力最突出的干部群體。但在經濟社會轉型過程中,每年都有一些省部級高官在廉潔問題上出事,這不能不引起我們黨的高度警覺。
被“牽”出的腐敗高官
多數落馬的高官起初還是勤政廉政的,是靠干事創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有的還有著輝煌的過去。但他們的一個致命傷,就是不能正確看待個人的功績和作用,當進一步升遷受阻、個人愿望不能滿足時,就認為是組織虧欠了自己,隨著心理失衡擴大,便從掌權為公蛻變為以權謀私。有人稱這種腐敗墮落為“起步晚、發展快”,在很短時間內便完成了從“人”到“鬼”的轉變。還有的干部自身素質本來就不高甚至政治品質不好,只是由于熟諳“官場潛規則”,善于在“人事”上下功夫,而逐步達到謀取高位的目的。
腐敗高官被揭露、發現和查處的幾率相對較小,不僅因為經多年經營,其從政根基更深厚、關系網更發達、干擾辦案的能量更大,而且還由于他們所處的特殊地位。一是他們處于地方和部門權力金字塔的頂層,行使權力環節多,不像一些基層腐敗活動,直接侵害具體群眾的利益,易引起反彈。二是權力高度集中且缺乏制約監督,使得高官個人的以權謀私活動能夠更多地披上組織決定的外衣,決策透明度也往往隨決策層次升高而降低,局外人監督更如“霧里看花”,當前殺傷力很大的網絡曝光和輿論監督的可能性也較少。三是高官腐敗以受賄為主,中低層官員中常見的貪污和挪用公款行為比較鮮見,行賄方更以使用賬外現金的私人老板為主,無論公私賬面上都很難發現犯罪痕跡。四是腐敗高官心思縝密,見多識廣,作案手法謹慎。有人通過調查統計,發現真正具有向高官行賄資格的人非常之少。腐敗高官盡管受賄數額巨大,但除賣官者外,直接受賄對象都限于很少的人,甚至一兩人,雙方結成鞏固的利益同盟,以減少被發現風險。因此,與中低層腐敗案件通過信訪舉報或審計監督而立案的比例相當高的情況不同,高官腐敗案件大都不是在本人行使權力過程中被發現,而是被其他案件“牽”出來的,是被在生死關頭急于戴罪立功的下級腐敗分子和行賄的老板“咬”出來的。紀檢監察機關部門和檢察機關對于網住這樣的“大魚”,有時也缺乏思想準備。正是這種風險和收益的嚴重不對稱,導致高級官員腐敗屢禁不絕,甚至“前仆后繼”。
“財富精英”構筑腐敗關系網絡
隨著轉型期貧富差距的擴大,我國已出現了一批占有大量社會資源的私人富豪。作為“財富精英”,他們要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獲取優勢,就要努力實現資本和權力的結合。高價收買位高權重的領導干部,已成為最主要的經營手段。這在國企改制、房地產開發、重點工程建設等領域尤為突出。從奉送豪宅、股權到美女,行賄花樣不斷翻新。中石化原董事長兼總經理陳同海收到的一筆賄金,竟高達1.6億元!而當前省部級干部的主體,都是“文革”末期或改革開放后參加工作的,私人富豪們的財富積累及消費方式,也對他們產生很大誘惑。有的通過權錢交易侵吞國有資產;有的指使、縱容親屬子女利用自己的權力背景經商;有的則效仿低素質富豪驕奢淫逸的生活方式,包養情婦,搞權色交易。最近爆出的數名腐敗高官“共用情婦案”,更是把生活腐化和腐敗關系網絡的構筑結合起來,對領導干部形象的損害之大無以復加。
腐敗高官的眼中只有個人利害得失。因此,他們推進改革還是阻滯改革完全取決于既得利益。他們不愿退回計劃經濟時代,是因為計劃經濟條件下只能占有資源卻無法“變現”;他們也不喜歡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因為后者不允許權力過多地介入資源分配。他們希望能夠維持一個行政權力能夠長期干預微觀經濟活動的可以尋租的市場。靠行政權力占有經濟資源,靠市場把占有的資源“變現”。
有數據說明,在高官腐敗案件中,與“行政審批權”有關的案件要占到60%以上。批項目、批地、批上市公司,都為某些腐敗高官帶來滾滾財源。大量事實說明,行政權力對經濟活動干預越深越細,“權力尋租”空間可能就越大。因此,要改變行政權力過多控制資源分配和介入微觀經濟活動的狀況,由全能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法治
政府轉變。
制度如何不空轉
遏制高官腐敗現象,也要綜合治理,但關鍵是要抓好防治腐敗的制度建設。制度防腐的核心之一,是要堅持“黨要管黨”,實現對高級領導干部管理監督制度化,不能使其變成脫離組織的特殊黨員。
高級領導干部的世界觀相對定型,要有針對性地進行廉政教育,包括把宗旨意識教育和從政道德教育結合起來,不斷增強其接受監督、管理的自覺性,并和剛性監督措施結合起來。例如,為避免《領導干部報告個人有關事項的規定》出現制度空轉,對個人報告材料與群眾反映不一致的,組織部門和紀檢監察機關應進行初步核查。條件具備時,要變向組織申報為向社會公開。
實行公職人員特別是高級官員的家庭財產申報、登記和公布制度,使公眾有充分的監督機會。報告和公布個人事項,在有條件時應擴大到獨立生活的直系親屬。當前關于高官家人利用其權力和關系,幫助房地產商在禁止和限制開發的旅游風景區、文物密集區、環境水源保護區等拿地辦批文、謀取巨額經濟利益的傳聞,已在有些地方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這些究竟是捕風捉影的坊間流言,還是不法開發商故意施放的煙霧,或并非空穴來風,確有幾分根據,監督部門要予以調查澄清。這既是對黨和群眾負責,也是對高級領導干部本人的政治生命負責。
(作者為紅旗出版社原副總編輯)
(摘自《人民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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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道部原部長劉志軍
劉志軍落馬并不突然,早在去年就已將其列入調查對象,只是一直沒有確鑿證據。劉志軍落馬與山西博宥集團董事長丁書苗案及中鐵集裝箱原董事長羅金保案均有關聯,牽涉中國高鐵巨額腐敗及生活作風嚴重腐化,涉案金額近百億元人民幣和多家上市公司,并有可能引發鐵路系統“地震”。
事實上,早在羅金保案發時就暴露出中國高鐵項目中違規插手建設項目招標、大肆收受賄賂的問題。
原國家藥監局副局長張敬禮
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巨額錢款;違規從事營利活動并獲得巨額利益;捏造受賄事實誣告陷害他人;生活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