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清華校長這個職位,梅貽琦是有點“小看”的。他這樣總結校長的工作:“一個學校,有先生上課,學生聽課,這是主要的。為了上課聽課,就必須有些教具以及桌椅之類,因此也需要有人管這些方面的事。一個學校的校長就是管這些事的人。”
事實上,他可不僅僅是管理“教具以及桌椅”這么簡單。從1931年出任國立清華大學校長,到1938年主持西南聯合大學校委會,一直到新中國的成立前夕,梅貽琦執掌清華這艘大船,航行過了最黑暗的戰亂歲月。1955年他又從美國到臺灣,創辦了新竹清華大學的前身“清華原子科學研究所”。
篳路藍縷,弦歌不輟。兩岸清華人都要在梅貽琦身后鞠躬致敬,同喊一聲——校長。
為人。
不愛說話 奉行民主
1909年8月,梅貽琦登上了開往美國的輪船。這年,梅貽琦20歲。
他是天津人,家境貧寒,兄弟姊妹九人,梅貽琦是長兄。他從小幫助父母撫育弟妹,一直到30歲結婚后,仍然用薪水接濟弟妹。他最小的弟弟梅貽寶,后來燕京大學的校長,說起長兄眼含熱淚:“生為長兄,業為尊師,兼代嚴父。”
梅貽琦在美國拿到電機工程碩士學位后于1915年回清華物理系執教。1928年清華學校正式改名國立清華大學,梅貽琦成為第一任教務長。這個教務長是教授們投票選出來的,47張有效選票,梅貽琦得到33票。梅夫人韓詠華說:“那時清華教授中,有博士學位的大有人在,為什么選中了他?我認為這是大家對他人品的信任。”
梅貽琦不愛說話,奉行民主,遇事采納多數人意見,因此得了個“寡言君子”的名號。曾在清華任教的蔣復璁說:“初以為辦公事他不大內行,孰知竟是行政老手。”1931年因清華校長之位空缺大半年,國民政府召他回國上任。梅貽琦臨危受命,并在當時的就職演說里,講出了日后廣為傳誦的教育哲理:“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辦學。
遵從教授治校原則
梅貽琦所說的“大師”并非僅指學問好,還要能指導學生怎么做人。當時清華聘請的教師隊伍群星璀璨:文科有聞一多、朱自清、錢鐘書、馮友蘭等,理工科有錢學森、錢偉長、梁思成、華羅庚等。
能夠做到這點,梅貽琦的法寶就是三個字“吾從眾”。校長并不獨攬大權,校內大事皆由教授評議會民主決斷,也就是“教授治校”。梅貽琦遇事總是先問旁人:“你看怎樣辦好?”對方說的倘若在理,他就微笑點頭:“我看就這樣辦吧!”若不在理,他仍是和顏悅色:“我看再考慮考慮吧。”沒人見他紅過臉。1935年“一二·九”運動爆發后,傳言軍警可能要闖入學校逮捕學生,幾位校領導在梅貽琦家里商議對策。眾人焦急萬分等著校長發話。孰料梅貽琦默默抽煙,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馮友蘭教授問:“校長,你看怎樣?”
梅貽琦還是不說話。
葉公超教授忍不住了:“校長,您是沒有意見而不說話,還是在考慮此事而不說話?”
梅貽琦終于開口道:“我在想,現在要阻止他們來是不可能的,我們現在只可以想想,如何減少他們來了之后造成的騷動。”
1936年2月,軍警果然進校抓人,激憤的學生們懷疑校方向當局提供了參加運動的學生名單,遂圍攻教務長潘公旦。危急時刻,梅貽琦站了出來解釋緣由,并表示:“今后如果你們信任學校,我當然負責保釋所有被捕的同學,維護清華學術上的獨立。”
治校。
西南聯大挑重擔
1937年日軍大舉侵華,北大、清華、南開三校被迫南遷,1938年,西南聯合大學在昆明成立。聯大八年,是梅貽琦一生中擔子最重、也最輝煌的歲月。當時西南聯大校委會,日常校務就由最年輕的梅貽琦主持。他的教育思想,也在西南聯大期間結出碩果。
同時,國難當頭,梅貽琦也特別重視應用科學的發展。梅貽琦之子梅祖彥回憶說:“在工學院的建立上父親傾注了最多的精力,使清華成為綜合了兩種體制的新型大學,即兼有以人文科學為主的哈佛大學和以技術科學為主的麻省理工學院的特點,這在我國教育史上是開拓之舉,在西方國家也不多先例。”
晚年。
清華基金是命根子
1946年西南聯大解散,清華遷回北平。1950年梅貽琦從法國赴美,在紐約管理“清華基金”。
“清華基金”是晚年梅貽琦的命根子。他堅持不愿拿錢蓋大樓,清華的錢只能用于科學研究。1955年,他回臺灣建立了清華原子科學研究所。這個研究所,就是新竹清華大學的前身。
1959年,梅貽琦因積勞成疾,突然病倒。但他一直想堅持看到新竹清華的原子爐完工。1961年12月,在病榻上,梅貽琦象征性地按動了原子爐啟動的按鈕。1962年5月19日,梅貽琦逝世,享年73歲。他的遺物是一只手提包,里面是清華基金的賬本,每一筆賬都清清楚楚。
梅貽琦葬在新竹清華大學校園內,墓地名為“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