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
塞北灤河邊的大財主王丙戌,和他家的啞巴羊倌,一同得了“大肚子病”,最多熬不過半年。
大財主王丙戌,家有良田百頃,騾馬成群。家人知他將不久于人世,便終日人參燕窩伺候。啞巴羊倌得病后,就被轟到了羊圈里棲身。每日吃些殘羹剩飯維持著度命,只等死。
三個月后,大財主王丙戌漸漸露出了下世的光景。而啞巴羊倌的病,卻在不經意中慢慢好轉。
在當時,“大肚子病”乃是無藥可治的絕癥。從沒人聽說過誰得了這病能好了的。于是大財主王丙戌的家人去縣城找人細問。
“趙冷嘴”是藥鋪“知草堂”的老板,在方圓百里之內小有名氣。可啞巴羊倌的不治而愈,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解開這個謎團,“趙冷嘴”屈尊下駕到羊圈里仔細觀察,就見啞巴羊倌白天上山放羊,夜里就和羊群一起睡覺,每日啃著咸菜疙瘩吃些個稀粥剩飯。
“趙冷嘴”捏著鼻子在羊圈里貓了三天,仍一無所獲。就在他準備放棄時,無意中看見,啞巴羊倌居然趴在飲羊的木槽里喝水。這一發現,令“趙冷嘴”不由一愣。莫非奧秘出在這飲羊槽里?
“趙冷嘴”趴在這個飲羊槽旁,用鼻子聞了聞,還伸出舌頭在飲羊槽幫上舔了舔,終于搞清了這是個用老柞木鑿出的飲羊槽子。
他把頭扎進飲羊槽里吸了一口飲羊水含在嘴中,細細品味。就覺這飲羊水,混雜著濃濃的腥膻和淡淡的青草味,他似乎明白了。
此后,“趙冷嘴”暗中取了飲羊槽里的水,謊說是自己配制的湯藥,讓大財主王丙戌每天按時服用。一個月后,果然出現了奇跡。本已病入膏肓的王丙戌竟然起死回生了。
王丙戌感激涕零,送了他一架山和啞巴羊倌,留作他養羊之用。
詭計多端
“趙冷嘴”回去后,就雇人建起羊圈,讓啞巴羊倌背著那個老柞木飲羊槽子,趕著羊群過來安營扎寨。之后每隔三天,“趙冷嘴”必定親自坐著馬車,帶上雞鴨魚肉,到山里來犒勞啞巴羊倌一回。
俗話說:山羊吃百草,百草治百病。山羊辨知草性,得了病,便自己尋食能治病的藥草?!摆w冷嘴”那天在羊圈里嘗了飲羊水后,便得到啟示,斷定必是這些山羊里有的得“大肚子病”,吃到過能治此病的藥草。而等羊歸圈飲水時,把嘴里余存的藥草汁,不經意地漱到了飲羊水中。而這用老柞木鑿出的飲羊槽子,密實堅硬,把含有藥草汁的飲羊水,慢慢吸儲進了細密的木質里。啞巴羊倌和王丙戌就是喝了這種含有藥草汁的飲羊水,才得以死里逃生。
就在“趙冷嘴”被捧得飄飄然的時候,飲羊槽里的飲羊水漸漸失靈了。
“趙冷嘴”貓在羊圈里足足鉆研了三天,終于找出了飲羊水失靈的根由。
當初應是啞巴羊倌得了“大肚子病”,被攆到羊圈里和羊群吃住在一起時,把病傳給了山羊。染病的山羊便去尋食藥草為己治病。而山羊回圈飲水時,不經意地把藥草殘汁漱到了飲羊槽里。啞巴羊倌正是喝了含有藥草殘汁的飲羊水,才無意中治好了病。
如今,啞巴羊倌早已痊愈,那些被染病的山羊,想必也已病愈,不再尋食藥草。而他賣一錠銀子一酒杯的良藥飲羊水,不過是把原來吸儲在老柞木飲羊槽里的藥草汁,一點一點地浸泡了出來??蓵r間一長,老柞木飲水槽子里的藥草汁被浸泡凈了,飲羊水自然慢慢沒了藥性。
“趙冷嘴”想出了一個相當歹毒的損招。
他暗中把“大肚子病”患者吃過的飯菜重新拌炒,交由車夫每日趕著馬車進山,專門送給啞巴羊倌吃。他要讓啞巴羊倌和羊群再染“大肚子病”,使飲羊水再生藥力。
“趙冷嘴”有個獨生女叫沉香,她心地善良。見車夫每天進山給啞巴羊倌送飯,便跟著坐車進山去玩。她慢慢喜歡上了這個憨厚老實的啞巴羊倌。
不料有一天,沉香在山里遇上了縣太爺的公子“小霸王”,由此惹下了大麻煩。
“小霸王”是一個游手好閑的浪蕩公子。這天“小霸王”進山打獵游玩,正碰上沉香去給啞巴羊倌送飯?!靶“酝酢笨粗闵刹偷某料?,早已心癢難耐。一陣圍追堵截,便把沉香撲倒在山坡上。
恰這時,正在山梁上放羊的啞巴羊倌,發現“小霸王”欺負沉香。便趕緊用長柄拋叉叉起石塊拋向“小霸王”,將其趕走。沉香此后對啞巴羊倌的愛慕之情,是與日俱增。
沉香每天進山,心如淌蜜??伞摆w冷嘴”卻是終日憂心如焚。他盼著啞巴羊倌和羊群染病成疾,可過了一年有余,“趙冷嘴”也沒能盼到。偏偏就在這時候,“小霸王”竟然得了“大肚子病”。
縣太爺派管家到“知草堂”,把“趙冷嘴”請來府上,給公子診治。怎奈因飲羊槽里的飲羊水失靈,“趙冷嘴”對這“大肚子病”也已是束手無策。
縣太爺眼見著公子病情日重一日,漸漸病入膏肓。便問公子可有什么愿望。不想這“小霸王”居然提出想和“知草堂”的“趙冷嘴”之女沉香成親。
讓沉香去跟快進墳墓的“小霸王”成親,如此荒唐的事情,“趙冷嘴”自然不會答應??煽h太爺豈容“趙冷嘴”說個不字。他先讓師爺在暗地里串通幾個人,以“知草堂”售賣假藥斂財為由,把“趙冷嘴”告上公堂,投入大獄。然后再去“知草堂”對沉香威逼利誘。
沉香是個孝女,為救父親出獄,只好答應跟“小霸王”成親。待到“趙冷嘴”被放出大獄,愛女沉香已和“小霸王”拜了堂。見生米已成熟飯,“趙冷嘴”氣得大病了一場。
“小霸王”雖說是如愿以償地把沉香娶進府,可也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沉香進得府來,被當做丫鬟一樣使喚。整天給“小霸王”喂飯飲水,端屎端尿。沒出倆月,竟然被傳染,也得了“大肚子病”。
不久之后,“小霸王”油盡燈枯,一命嗚呼??h太爺盛怒之下,重翻舊案,又把“趙冷嘴”抓進大獄,治以重罪。并查抄“知草堂”,罰沒了“趙冷嘴”的全部財產。同時,縣太爺嫌得了“大肚子病”的沉香是個累贅,便把她掃地出門,給扔到了大街上。
奇跡再現
身患重病的沉香,來到了啞巴羊倌的窩棚里。
雖說死神在步步逼近,可沉香有羊陪伴,又有啞巴羊倌的殷勤關照,她日子過得很開心。
可后來,兩只給她做伴的小羊羔,竟被她傳上了“大肚子病”。她趕緊讓羊倌把小羊羔抱回到了母羊的身邊??勺屓艘庀氩坏降氖?,三個月后,兩只得了“大肚子病”的小羊羔,竟在不知不覺中病愈了。
一年后,縣太爺換任,“趙冷嘴”被放出獄?!爸萏谩痹绫还俑冑u易主。他聽人說,得了“大肚子病”的女兒沉香,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等他進山后,才發現沉香的“大肚子病”已經痊愈了。
“趙冷嘴”追問她病是啥時開始好轉的,是不是喝了老柞木槽子里的飲羊水。這讓沉香好生納悶。
“趙冷嘴”情急之下,一不小心說走了嘴。沉香不由大吃一驚,沒想到父親用心如此險惡。她意識到,父親連連追問她是不是喝了飲羊槽里的飲羊水的事,肯定是另有圖謀。
無論“趙冷嘴”怎樣追問,沉香只是茫然地搖著頭。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其中的奧妙,可一直沒想出來。
其實,這事要是放在今天,解釋起來就簡單了。啞巴羊倌和他放的羊因得過“大肚子病”并已痊愈,都有了抗病力,所以不會輕易再染此病。可那兩只新生的小羊羔因免疫力低,跟沉香在一起時便被傳染上了。而母羊從羊羔的氣味上便可辨別出羊羔是得了“大肚子病”,便會想方設法去尋食藥草,再通過奶水把藥喂給羊羔,使其病愈。這個階段,母羊喝水時,就會把嘴里余存的藥草汁,不經意漱到飲羊槽里。飲羊槽里的飲羊水便又漸漸恢復了藥力。沉香正是通過喝恢復了藥力的飲羊水,治愈了“大肚子病”,從而發生奇跡,才得以死里逃生。
但沉香不想把這個秘密告訴父親,她怕父親會給無辜的山羊帶來災難。
后來,在大山里出現了一個專為窮苦百姓送藥治病的“羊仙姑”。
據說曾有人看到過,這個送藥的是一個穿一身雪白羊皮的姑娘。有人說這是經過多年修煉的山羊成了仙,來到人間施仙藥,救助得病吃不起藥的窮苦之人。
所以,人們便把她叫做“羊仙姑”。逢年過節,人們就在自家門口,上供燒香,拜謝這位施藥救人的“羊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