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她用偷竊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長大之后一旦遇到壓力或遇到領導忽略,她就會去偷。
1
手機急促響起。蘇錦一看來電顯示,竟是楊總打來的。原來,前幾天辛辛苦苦完成的設計,客戶過目后卻嗤之以鼻。不待蘇錦解釋,楊總就甩出一句:“我給你3天時間。3天后,你拿出的設計必須讓對方滿意!”想著又要一夜夜地加班,蘇錦的目光,頃刻黯淡下去。
下班時,李蒙邀她一起去吃德克士。蘇錦指了指電腦屏幕上未完成的文案,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眾人離開。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蘇錦一個人埋頭工作。月亮悄悄地爬出來,探頭探腦地越升越高。
手機鈴聲再次劃破夜的靜寂。那端,江河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傳來:“小錦,你在哪里?怎么還沒來?爸媽都等急了!”
蘇錦這才想起今晚約好去見江河父母的事,她趕忙收拾東西。正欲離開時,卻發現李蒙的辦公桌上,一枚亮亮的戒指,被節能燈照耀著,炫著誘人的光。蘇錦笑逐顏開地走過去,一把將戒指攥到手里,迅速地放進自己的坤包。
霎時,她感到身體輕松了許多,心情也快樂起來。
2
蘇錦的心,小兔般跳躍著。她一路小跑出了公司,攔了輛的土直奔江河家。
站在門口的江河早已望眼欲穿。蘇錦一邊在他的臂彎里撒嬌,一邊埋怨楊總的不通情理。江河憤然道:“你們老總用人也太狠了,還是辭職吧,憑你的能力,換個公司定會得到重用!”蘇錦搖頭。
5年前,她剛剛大學畢業,便應聘到這家公司。她喜歡這個工作,每天能生活在新鮮的創意中,對她而言是刺激而美妙的事。在這里,她覺得自己是春天的小草,日日蓬勃著生機。
然而,隨著年齡增大,競爭越發激烈,經理更是攆著鼻子跟她要最好的設計。長江后浪推前浪,身后的新人一茬茬跟上來,她感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已經受到威脅。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想過辭職。每月近萬元的收入,在其他廣告公司,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繼續努力與忍耐,她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江河的父親正襟危坐著,表情很嚴肅。他的母親,正一盤盤地,把重新熱好的飯菜從廚房端出來。看到蘇錦,趕緊招呼她坐下,臉上的笑,九月菊般,慈祥地盛開。蘇錦甜甜地叫了“伯父”,“伯母”,目光里滿是歉意。
飯桌上,伯母說起了江河小時候的事,氣氛在溫馨的回憶里,漸漸活躍起來。四人相談甚歡,連不茍言笑的老爺子,也開心地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中途,物業的工作人員來收水費。蘇錦看到,江河的母親,從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個鼓鼓的黑色錢夾。
飯畢,老兩口出去散步。江河心疼地說:“小錦,這幾天又要熬夜了吧?我去給你做盤水果沙拉,補充點維生素。”說著,便起身去了廚房。
蘇錦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因興奮又加速地跳動起來,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鎖定了電視柜下面的那個抽屜。雖然,心里有個聲音在無數次地阻攔著,“別拿!別拿!這可是你未來公婆的錢,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你就甭想再進這個家門了!”但是這個理由,與偷拿東西所獲得的快感相比,竟是如此微不足道。這一刻,那個錢夾,像黑暗里的光明一樣吸引著她,她如飛蛾撲火般別無選擇。
蘇錦輕輕拉開抽屜,拿出錢夾,看到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鈔。她從里面抽出一些,飛快地塞入自己的包里。接著,又迅速將錢夾放回原處。待江河笑吟吟地從廚房捧著五顏六色的沙拉出來時,她已若無其事地坐回到沙發上。
蘇錦靠在江河懷里,吃著香甜的水果,想著包里的戰利品,身心皆偷笑。
3
回到家,父母已睡。衣架上,掛著父親剛剛穿過的風衣。蘇錦依稀想起,清晨,父親跟母親說過,房客剛剛把租金送來了,正好買臺全自動洗衣機。她躡手躡腳走過去,將纖細柔美的手指,悄然伸到父親的口袋里。當她摸到預料之中的那一沓鈔票時,似乎聽到了熱烈的掌聲,心里生出如花盛開的美麗。她緊張地抽出幾張,快速放到包里。
蘇錦關好臥室門,從衣柜隱蔽處抱出一個長方形的鐵盒子。打開鎖,里面真是應有盡有。漂亮的圍巾,信用卡手絹、玉鐲、戒指等等,當然還有不少錢。蘇錦將包里的錢和李蒙的戒指放到盒子里,望著眼前的花花綠綠,不禁黯然神傷。
這些東西,全是蘇錦偷來的。作為高薪白領,她從不缺錢花,況且,她本身并不奢侈,每月的工資都能有數千元的節余。偷來的東西,她從來沒用過。竊取的錢,她更是不曾動過一分。而且,只要有機會,她還會將偷來的東西一件件地還回去。
蘇錦明白,自己這樣做屬于偷竊,如若被人發現,不僅會名聲掃地,甚至還可能被公安局逮捕判刑。但每當屋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只要看到別人的東西,不論值錢與否,她的內心,馬上會升起一種想偷的沖動。這種沖動非常固執,她感到自己已經無法控制,也無力抵御。
4
蘇錦記得,兒時父母開了一家批發店。他們整日忙于做生意,對她的學習和生活都極少關心。
她常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寫作業,孤孤單單地一個人睡覺。
蘇錦感到,自己像被遺忘在角落里的一株小草,無人問津。看著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其他同學,嫉妒在蘇錦小小的心里,悄然瘋長起來。
她開始仇恨金錢。她覺得,是那些鈔票搶走了父母對自己的愛。于是,她悄悄地從母親的錢包里拿走了一些錢。果然,當父母知道出了“家賊”后,整整一個晚上,他們坐在一起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己。那天,是從小到大,蘇錦跟父母接觸最久的一次。
后來,蘇錦發現,只有在偷了東西以后,平時對她不聞不問的父母,才會給予她前所未有的關注。自此,她開冶常常使用這種方式,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
其實,對她而言,偷什么東西并不重要。她偷過老師的教科書、同學的文具,甚至,只是把家里的貓或者花盆喚個地方藏起來。
高中時,父母終于知道讀書的重要性,對她也倍加關注起來。自此,一直到大學畢業,蘇錦幾乎忘記了自己曾有過偷竊的毛病。
但是,近幾個月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遇到一個人的環境,她會再次無法控制內心的沖動,又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偷竊成功后,內心會產生莫名的快感,身體竟像洗了桑拿一般舒適輕松。每次偷完,她都非常自責。有時,恨不得將手剁掉!但是她依賴于那種釋放的輕松,迷戀于那種飄揚的快樂。她深陷其中,無力躍出。
心理解讀
從蘇錦的表現來看,她應是患上了“偷竊癬”。偷竊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小偷。它并不以偷東西為真正目的,她們只是享受這個偷的過程。“偷來的東西,她從來不用。竊取的錢,她更是不曾動過一分。而且,只要有機會,她還會將偷來的東西一件件地還回去。”
偷了不用,看似“偷竊癖”的行為不可理解,其實這種行為背后有著深層的心理意義。偷竊行為從本質上看有三種特征:占有性、隱蔽性和反叛性。占有性意味著愛與關注,隱蔽性意味著一種優越感,反叛性意味著對規則和權威的攻擊,并且體驗到一種自由。正是偷竊過程的這三種成分讓“偷竊癖”者像吸毒一樣,欲罷不能。
對于蘇錦來說,偷竊的過程對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源于占有性的特征。小的時候,父母的忽略讓其仇恨金錢,而當她偷了父母的錢后,父母才將其注意力轉到了她身上。對于嚴重缺愛的孩子來說,不管什么方式獲得的愛和關注都會讓其欣喜若狂,以后的日子里她會對這種方式更加執著,因為這是唯一一種成功獲得愛和關注的方式。從此,“偷竊癖”的種子就在蘇錦身上生根發芽了。
蘇錦學會了用偷竊去贏得關注,盡管這像吸毒,卻讓她樂此不疲。直到高中,父母開始滿足了她對于關注的渴求,她再也不用通過偷竊的方式來賺取關注,但是這只是暫時的滿足,以后生活中遇到類似的情景,她還是會用過去曾經有效的方式來賺取她需要的愛和關注。
再次引發蘇錦“偷竊癖”的重要線索是工作上的壓力和領導的忽視。這和小時候父母的忽略是多么的相似。那顆種子重新找到了需要的營養,迅速地生發長大而一發不可收拾,偷同事的物品、公婆的錢、家里的錢……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弱小的自己,無力面對被忽略的境況,她多么希望“偷竊”這個魔法棒能再次發揮效力。
心理學上說,如果沒有覺醒,人終其一生都在重復過去。即使我們長大了,我們擁有了成長的力量,但是我們會依舊執著于小孩子的方式。蘇錦在遇到小時候相似的情境時,就再次回到了過去。
對于蘇錦,有效的治療方式是首先讓她看到自己在重復小時候的方式。這種覺醒就是鏈條斷裂的來源,只有看清自己身上存在怎樣一種重復和循環模式,才能希冀尋求更好的解決方式。覺醒是最大的智慧。
再者就是幫助她看到自己作為成人的力量。每個人都有力量,但是,往往我們看不到。總覺得自己還很弱小,還是處于小時候那種無力無助的狀態。但是,其實我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是那個無助的小孩,我們有更好的方式來面對現在的世界。隨時提醒蘇錦她是個成人,她是個有力量的成人,她可以用新的方式面對壓力的情境,對于蘇錦會是最有效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