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請你當爸爸
在剛剛過去的暑假中,十八歲的我——高杰,當了爸爸,你們不信?且聽我慢慢道來。
我念高二(當然,現在是高三了),成績不錯,性格內向,從不惹是生非,被同學稱為“白面書生”(有人甚至悄悄叫我“小女人”)。這很少讓父母操心,可暑假剛開始,我遇到了一件自己決定不了的事。
那天,我正在書店專心地挑書。突然褲腿被人拉住了,一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問:“叔叔,你——你可以當我的爸爸嗎?”
我驚得跳了一丈高,生氣地說:“你胡說什么?你家大人呢?”男孩回頭一指,我這才發現不遠處一位白領模樣的女士正看著我們。我把男孩牽過去說:“阿姨,這是你孩子嗎?他竟胡說要我當他爸爸,你得看好他。”女士微笑著說:“我兒子說的沒錯,這是我的主意,想請你當他的爸爸。”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愕地望著這女士。女士微笑著說:“不介意的話,請那邊坐坐。”她指著看書的茶屋說。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要我這十八歲的大男孩,給她兒子當爸爸,這事太雷人了,好奇心促使我點點頭說:“好吧。”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茶屋里,這女士說,她叫袁惠,三十六歲,是位單身母親。她兒子叫安力,五歲半,因為只跟著母親生活,兒子性格柔弱,膽小怕事,這對他的成長很不利,所以她想請我當她兒子的“鐘點爸爸”,工資每小時三十塊,任務主要是陪孩子玩,改變他的性格,訓練他的膽量。
我奇怪而警惕地問:“大街上這么多人,你怎么單單選上我呢?再說,我才十八歲,也還是個大孩子。”袁惠笑笑說:“和我的年齡合適的男性熟人和朋友大多數有家庭了,找民工也不合適。其實我住的小區跟你住的小區,相距不過十分鐘路程,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一個月下來你能掙三千多塊,試一個暑假怎么樣?”
我猶豫了,一個月三千多塊,對我這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的家庭來說,確實有吸引力,可我怕扮演不好這“爸爸”的角色,說要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袁惠給我留了電話。
我回家一說,母親高興地說這是好事,陪小孩玩玩,一個月就能掙三千多,父親也支持我當這“爸爸”,說這是一種鍛煉。于是,我給袁惠打電話,同意當她兒子一個月的“爸爸”。
實習爸爸
安力上午在“英才”訓練中心學習,兩點之后由我去接,下午陪他玩三到四小時。
一接到安力,我就努力把自己從“兒子”轉換成“爸爸”。我對安力的第一要求是說話不要小聲小氣,要大聲說話(其實我平時說話也很小聲,但在他面前我不得不提高嗓音),我帶著安力跑步跳高蕩秋千,還到公園鼓起勇氣捉蟲子。總之,我按照自己心目中的“男子漢”形象,去教育和訓練安力。半個月下來,小安力變化還真不小,這讓袁惠很高興,她對我說:“你這爸爸當得真不錯,這個周末我們一家人出去玩玩。”
周末,袁惠果然開車帶著安力和我一起出去玩。她一高興,竟開了半天車,來到郊縣一個偏僻之地,結果在一段坡路上車熄了火。打電話好不容易找來修車的,說問題不小得拖回去修,袁惠打聽到附件有家農家樂休閑山莊,便決定讓修車的把車拖走,我們三人步行去那山莊。
山路又陡又窄,走了不到半小時,我就氣喘吁吁了,可為了維護“爸爸”的形象,我硬撐著牽著安力的手,邊走邊鼓勵他。小安力從沒吃過這種苦,可他跟著我學,也咬著牙努力往前走,袁惠也累得直叫喚。
突然“呀”一聲呼叫,袁惠摔了一跤,沿坡滾下。我忙安頓安力在一石塊上坐定,喊叫著撲下坡去,幸好她沒滾多遠便抓住一藤條停下了。我撲過去扶起她問:“你沒事吧?”袁惠說:“腳崴了。”我忙給她揉了一會兒,她說:“好些了,走吧。”她站起來卻走不動。我只好把她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攙扶著她艱難地走回原來的路上。放她坐好后,我累得一下癱在地上。袁惠指著我說:“不錯不錯,你真是個負責任的爸爸,是個男子漢。兒子看到了嗎?你要向高爸爸學習,不怕苦,不怕累,要幫助別人,尤其要幫助需要幫助的女士。”
袁惠一席話說得我滿臉通紅,我不知該說什么,可心里確實陡然升起一股男子漢的氣概。在這個受傷的女士和弱小的孩子面前,我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了。這突然升起的氣概趕走我身上的疲勞,我一手拉起袁惠,一手拉起安力,很陽剛地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走!”
下午六點半,我們終于到達山莊,山莊里的醫生給袁惠的腳按摩擦藥后,她很快好了。夜幕降臨,外面月光如水,袁惠提議出去欣賞山里的夜景。我也恢復了體力,于是,和袁惠帶著安力沿山路走出去。
走著走著,我突然感到后面沒動靜了,回頭一看,哪里還有袁惠的影子,我驚得大叫:“袁阿姨!”又覺得這樣叫挺別扭,干脆大叫:“袁惠!袁惠你在哪里?”安力不見了媽媽,頓時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我安撫了好一陣子,安力才停住哭喊,我說:“別怕,我們馬上回去叫山莊的叔叔們來幫忙找媽媽。”
牽著安力走了十多分鐘后,我們突然停住了。我發現我們迷了路,周圍全是樹,月光陰森地落在朦朧的林中,絲絲涼風拂面而過,不知道山莊在什么方向,離這兒有多遠。我想了想,選擇一個自認為正確的方向,牽著安力向前走去。
走著走著,我腦袋突然“嗡”一聲頭皮發麻,只見十幾步開外有三個包,很像是墳,再仔細一看,有碑,確實是墳!我們忙轉身離開,剛走幾步又撞到一塊立著的石板,鼓起勇氣哆嗦著掏出手機,借助手機微弱的光一看,這是一塊墳前的碑。安力也看清了這是座墳,大叫著“有鬼呀!”嚇得一下抱住我的雙腿,把頭往我兩腿間鉆。
此時的我,雖然也害怕到了極點,可當我緊緊抱住安力時,一股從責任心中生出的力量,使我很快冷靜下來,我安慰道:“別怕別怕,有高爸爸在,走!別害怕,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我們一定能回到山莊的。”
“爸爸,真沒有鬼?”安力不叫“高爸爸”而叫“爸爸”,這更讓我內心陡然升起萬丈豪氣,我抓緊安力的手大聲說:“沒有鬼!兒子,我們唱著歌回山莊,‘大河向東流啊……’”
“該出手時就出手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啊……”當我和安力邊走邊大聲把《水滸》里這歌唱五遍時,我們總算找準了方向,看到了山莊的燈光。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兒子!高杰!”前邊突然傳來袁惠的喊聲,我牽著安力奔過去一看,果然是袁惠,她一把把我們倆摟在懷里,激動地說:“剛才不知怎么走迷路了,不見你們,我終于找到你們了。”
“媽媽,剛才我們倆連鬼都不害怕,我們唱歌,把鬼嚇跑了。”
“好樣的!你們倆都是男子漢!是大丈夫!”袁惠對我們豎起大拇指說。我聽著“大丈夫”一詞,臉一下又燙了,幸好晚上天暗袁惠看不見。我左手牽著袁惠,右手牽著安力,很有大丈夫氣概地說:“走!回山莊!”
第二天在山莊玩了半天后,我們下山取了修好的車,天黑前回到了城里……
暑假很快就結束了,我嗓門變大了,“白面書生”成了“黑面書生”,我感覺自己更健康更陽剛了,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我主動做家務,重活我全包了,對父母更關心體貼,我的變化讓父母非常高興和欣慰。安力也變得活潑好動,大膽多了,袁惠很滿意,給了我四千塊“鐘點爸爸”工資。
我把這錢交給父親,父親說:“這是你掙的,你自己安排吧,我相信你不會亂花的。”
這晚上,我看書睡得晚,臨睡前上了次洗手間,我從父母臥室門口經過時,偶然聽父母在說我。母親說:“你們也太膽大了,把倆孩子丟在那樹林里。”父親說:“怕什么?我和袁惠一直悄悄跟在他們后面不遠處,那山莊袁惠去過幾次,熟悉得很。袁惠這單身媽媽真不容易啊!為了教育兒子,又花錢又受罪。不過這主意真不錯,她兒子成了小男子漢,我們兒子也成了大男子漢,一舉兩得。”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這前后發生的一切,心中不由感嘆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編輯:劉俠風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