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是萬花斗艷時節,杜家莊處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這天,恰是綠林總瓢把子杜天威六十壽辰,江湖各方英雄前來賀壽,華服錦衣,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三十七島、二十六洞、十三水路、各大門派掌門相約,齊聚于莊外,大家拱手為禮,互致問候,相互謙讓,方向莊內迤邐而來。他們中有些雖是多年宿仇,但此刻,面對杜天威的鮮紅請帖,除了對仇敵心中暗恨,面上也自帶三分笑意,以示對杜天威的尊敬!
杜天威一襲錦袍,精神抖擻,親自出莊迎接。
群雄見此受寵若驚,一齊快步趨前,驚訝道:“杜老英雄,您……”
杜天威哈哈大笑,大聲道:“老夫承蒙各位錯愛,方有今日,小小薄壽,又恕各位遠道親至,實在慚愧,說來應該是老夫愧對各位才對……”
眾人齊笑道:“哪里!哪里!杜老英雄太客氣!”個個謙遜相讓一番,方拾步回莊!
突然,后背傳來唧步聲,這唧步聲清晰可聞,每一步都好似重逾千鈞,落地砸得群峰搖晃,山石滾落;又如戰鼓,緊擂人心。眾皆驚異,一齊轉身,看到一少年,劍眉星目,背背巨劍,肩扛一漆黑棺木,單手扶棺,大步而來。人明明在遠處,卻倏然而至。
眾人拜壽,他竟扛來棺木?群雄相顧赫然,杜天威眉頭更是皺起,臉色鐵青!
耶少年在離大家一丈見外頓住身形,冷聲道:
“杜狗賊,你還記得王天龍否?”不待杜天威回答,早屈身矬肩,右手托起肩上棺木,手掌微揚,棺木便飛在空中;少年身隨棺木旋轉,單手拍出,擊在棺木沿側,旋轉中少年體內竟有龍嘯聲。棺木橫飛,漫卷塵土,呼嘯而來。眾皆失色,驚慌后退,左右更在交頭接耳:“這是天龍神功!王天龍?他……”
杜天威見棺木疾若迅雷,氣勢驚人,也不敢輕接,出手抵住,后退數步,方壓住棺木氣勁,沉聲道:“王天龍是你什么人,你是否就是他兒子王星寒?”說到王星寒,聲音竟微有些發抖!
那少年圓睜虎目,悲聲怒斥道:“狗賊,你假仁假義,今天我來,就是為剝開你這狗賊外衣,露出本原面目,好彰顯天下,為父報仇!”說罷,單掌一壓棺木,借棺木之力奮身騰空,竟越過棺木,于空中飛速拔劍,長劍出鞘,氣勢如虹,如蛟龍突降,直擊杜天威!
一掌一劍,赫然有當年王天龍的影子!
杜天威見這一劍刺來,竟然不避,僅將棺木壓下;少年迅若游龍,飛劍凌空,長劍透穿杜天威胸膛,鮮血染紅華裳!
眾皆大驚:“這……他怎么不避開?”少年也自一怔,手和劍俱發抖,身子墜下,好似是第一次持劍傷人,見血了也害怕了!
旁邊一巨漢大驚,慘呼一聲:“大哥!”從莊內飛速取出大刀,揚刀直撲少年,當頭砍下!
少年此時方再一次拔劍,兩人大戰!
鮮血從杜天威胸口噴出!
杜天威不顧傷痛,縱身上前,橫中抓住巨漢大刀,搖頭阻住大漢,又返身對少年急道:“你且住手,我有話說!”
那少年聞言后退,但劍尖仍遙指兩人,以防有詐。
杜天威道:“當年,我年輕氣盛,小有盛名,自負武功不弱,三次找你父親切磋,他皆不答應,最后見我心誠,終點頭應允,我自是歡喜,心道他是天下第一高手,這機會千載難逢,便使盡全力,用絕技一刀斬去……”
大家見杜天威渾身是血,抓住大刀的手鮮血橫流,卻兀自抬頭,面帶沉思,陷入回憶,對少年竟毫無防備,說話語氣誠懇。那少年見言說到自己父親,也緩緩垂下手中劍,側耳聆聽!
杜天威繼續道:“誰知他竟全然不避,致使我一刀誤殺你爹……這么多年來,我天天背負這天下第一盛名,可哪天不是在等你來,好卸下這塊心病!”
巨漢的刀突然無力垂下,人也長嘆著搖頭,閉目垂淚,周圍更是寂靜得針落可聞。杜天威熱淚盈眶,聲音哽塞:“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想找到你和你母親,今天,你來得正好,這一切本就是你的,都是因為我當年誤殺你爹后所得,現在,恰可當群雄之面,全還給你……”
杜天威低頭,看著少年微微一笑,又自豪道:“你這一劍刺來,我一生終可無憾。這二十年來,我每日發奮圖強,沒一刻敢愧對你爹,愧對武林,愧對天下第一這稱號!”說到這兒,他聲音突然提高,向蒼山哈哈大笑,聲音遠遠傳出道:
“呂三奴,我知道你一定躲在這附近,你天天設計害我,到底所謂何來?我至今不解!這二十年來,你也是帶著他們母子遠走他鄉,過盡非人日子!我知道你一定會這樣告訴這孩子,說我杜天威殺了他父親,現在又到處尋找,想殺他滅口,永絕后患!你帶他逃遁,從而要他苦練神功,好殺我為父報仇……你一定是裝出一副慈父心腸,這二十年來悉心教導,也真難為你了……你可還記得,二十年前,我出道剛或名,也是你告訴我,說男兒練功,當爭天下第一,我服你此話,方依你言,去挑戰王天龍,認為只要戰敗他,就可譽滿武林,受萬眾敬仰。可實際上,我后來調查得知,你是作惡多端,被王天龍擒獲,他宅心仁厚,被你假意晦過欺騙,放你一馬,你卻懷恨在心,多次借他人,后終借我手,殺掉王天龍,又利用這少年,逃我追捕!孩子,事情真相全在此,你今已知,要殺我為你爹報仇,就來吧,我絕不還手!孩子,呂三奴瞎一目,化成灰天下人都識得,其惡更是人人皆知,多年來他消失武林,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故放松警惕,我也是因為天下第一這私心,隱瞞不報,讓他逍遙法外,你不能再讓仇者快親者痛了!”
少年本沉浸在悲痛中,聽到這突然大聲怒斥:“杜天威,你假仁假義,害我父親還不算,還想誣陷我義父?”說罷不顧一切出招,劍化神龍,全力刺向杜天威!
杜天威果然不動,劍穿胸而過,從背后透出。杜天威全身劇震,血如泉涌。少年大涼,棄劍踉蹌后退,終于相信,又驚慌失措!
杜天威高大的身軀軟軟倒下,血流遍地;眾驚呼上前,扶住他卻不敢拔劍。杜天威握住沒胸的劍柄,掙扎著挪身坐起,招呼少年微笑道:“孩子,過來……當年,你爹臨終時,曾告誡我道:‘何為天下第一?唯有能創造讓天下人敬仰,又可自我傳承的武技,方是天下第一;可不持強凌弱,以德服人,恩義布施天下,又達之于武技流傳,天下終有幾人能做到?我亦不能,僅追求到武技無敵,希望你能超越!’多年來,我一直遵從你爹遺訓,以德勝人,不敢持技,雖日夜勤習,也僅為健體,意欲將德達入武技,可仍漫無目的……”
杜天威聲音越來越弱,卻異常興奮,喘息數下繼續道:“其心正,其影也不斜,其心不正,其育也害人;藝越高,權越重,危害越大;當今天下,心浮氣躁已久矣,非你爹不是天下第一;以后還請……請各位英雄不要為難這孩子,看老夫薄面,好好善待他!你……你也不要為此事愧心,更不要辜負你爹,要創造真正天下第一的武技,融德于技,讓技完美,光大武林,笞……答應我,就算為我……”說完一口鮮血噴出,闔然長辭!
少年面對杜天威,終于跪下,嚎啕大哭,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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